(9) 分手
整整一个礼拜,高跃常去网吧看资料。他慢慢有了自己的“正式” 看法,也对以后自己该怎么做有了一个模糊的计划。
外人看来,马辨和高跃还是恋爱关系,可是他们自己知道他们的关系已经若继若离。下一个周末,马辨约高跃出来。高跃答应了,没有忘记提醒:把马小艳和她哥哥也一起约出来,人多热闹点。
四人一起去学校礼堂看了场电影。一个无聊的爱情片。马辨看到一半,可能被肉麻的情节感动,把手放在高跃的腿上,把头靠过来。如果说高跃以前还努力想和一个女孩维持“正常” 关系的话,他现在全部的心思都在自己的基因、以及如果迎合基因的呼唤之上。他如正人君子,坐怀不乱,因为嫌马辨头发扎人,身子躲了开去,让她靠了个空。黑暗中,马辨似乎低声骂了一句:“德行” .
出了电影院,四人离开人流,在校园里的明镜湖边散步、聊天。马辨也许心里有气,故意跟高跃别扭。高跃一点绅士意识也没有,一点亏也不肯吃,俩人没几分钟就又干上了。马小艳兄妹夹在中间。马小艳烦死了这对活宝,说:“我求求你们两位,说一起出来也是你们,见面又吵架,都被你们弄出心理障碍了” .
马辨大着嗓门诉苦:“你看有他这样的人吗?让他拎包他不肯,跟他说话他不理,稍微说一句就一蹦三尺高” .高跃听着,看着照在湖面的月光,无动于衷。马辨顺口说:“我以前那个男朋友小董,比他好一万倍” .
高跃听到马辨说自己以前的男朋友,一点没有感觉。但是他装出生气的样子,大声的呵斥:“好啊,你很厉害,以前朋友不少吧” ?
马辨也觉得自己说过了,但她毕竟是个二十岁不到的女孩,由着自己的性子喊回去:“就是,你就是最差,真不知道哪点好” .
高跃的血压微微升高,不是生气,而是说不上如何的兴奋。他看着马辨,故意挑狠话说:“你可真是经验丰富啊” ,又说:“他如何体贴你的,干脆当着我们一起说出来,让我学学” .他特别在“体贴” 两个字上下了重音。看着马辨被自己的话噎住,他有种虐待人的快感。
马辨被气得反复说:“你自私、你混蛋” .马小艳看两人吵真的,吓得够呛,插进来把马辨劝走。马辨怒气冲冲,大踏步离开。马小艳匆忙对高跃做了个埋怨的眼神,追了上去。
高跃和马大强留在原地。他看着马辨离开,知道自己跟她的关系结束了。他努力深呼吸,平静了一下心情,掉过头来对马大强耸耸肩,一脸不在乎地说:“真麻烦” ,好象刚才激动吵架的不是他。
马大强劝高跃给马辨打个电话安慰一下。高跃在那晚晚些时候也打了,但是马辨不接。第二天上课,两人见面就跟互相不认识一样。过了一个礼拜,高跃才又打电话,正式跟马辨分手。马辨经过一个礼拜,早就平静下来,但是还是恨恨地冲高跃说:“我早就知道你是只养不熟的白眼狼” ,高跃正琢磨如何反应才既幽默不失风度、又不吃亏,马辨跟着说了一句高跃当时不懂,但是后来体会了一遍又一遍的话:
“对男人好是没用的” .
很多年过去,高跃在将来的很多年里,多次惊讶马辨在那个岁数、作为一个女孩,就能依靠神奇的本能说出这样富有哲理的话。他自诩聪明,但是真正理解这句话要到成年以后。这是一句深刻至极、永远正确的真理。不理解这句话的人,无论男女、无论聪明与否、无论什么性格,都没有好下场。
后来高跃和马辨保持了普通同学关系。一次,高跃出差到马辨所在的城市,还跑去她家做了一次客人。马辨结婚很早,已经是两个女孩的妈妈,幸福地把高跃介绍给自己的丈夫,一个飞扬跳脱、才华横溢的经销商。成年高跃的性格和年轻时完全不同,他谦虚着、微笑着任对方在言语上处处压制自己。高跃和马辨聊同学、聊军训、聊一起吃饭的事。马辨两个女儿的性格比她还厉害,小小年纪,什么东西要不到就抢,一看就是不吃亏的人。真是热闹的一家人。
而当年,在那个夜晚,高跃当然不知道以后的这些事情。但是他确实清楚的知道,在自己的生活里,马辨这短暂的一章已经结束。人生的发展充满着神秘的不可知,高跃对未来充满期待。
(10) 继续探索
跟马辨吵架分手以后,高跃没有马上回宿舍,而是和马大强在校园里边聊边走。话题散得很开,从国家大事、国际局势开始,到足球、赚钱。说实话高大强的见识比较平庸,完全不能给高跃以师兄的感觉。据说他的成绩也比较差。但是那天高跃的脾气很好。
马大强兴致勃勃地发挥:“长江三角、珠江三角已经发展得非常好,不可能再好了,但是他们之间的江西”,他加重语气,如果有个大地图在面前,可以想象他会象伟人那样指点江山,“发展很不充分,等我毕业了,我要去那里,这是第二波大发展”。
高跃低着头,走在马大强边上。他对这些话题既没有什么想法,也没有兴趣,自己想自己的心事。马大强见他没说话,忽然把手搭在高跃的肩膀上,说:“以后你也一起去,一起干”。
天气已经渐热,高跃衬衫之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单衫,可以清楚地感觉到马大强发热的手。他心知肚明对方是什么意思。这样的身体接触,和方睿、和马辨,完全不同。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明确地遇见一个同类。
马大强看高跃不反对,得寸进尺地把高跃搂起来。这超出了高跃的底线,他扭头一看,马大强月光下的脸模糊不清。高跃微微笑笑,把马大强的手从自己腰上拿开,说:“我毕业还早呢,等毕业了,你肯定已经是大老板了,那时候我去投奔你,你要收留啊”。
马大强听了,非常高兴,笑哈哈地说:“你来肯定有你一碗饭吃”。真当自己是大老板了。
高跃这个人嘴上越甜,说明心里越假。如果是认真的,反而不会说这种没用实际内容的甜话,也许会提一些反复思考的建议。他敷衍地说:“那太好了” .看马大强得意的样子,心里不免把对他智力和情商的打分又降低了一些。
后来一段时间,高跃和马大强几乎每天都神聊。高跃放下面具,跟他交换肤浅的心得。高跃一边看不起马大强的庸碌,一边享受跟他在一起放松的感觉。大声说出自己是Gay的感觉真好。他好奇地问马大强是不是早就注意自己。马大强说:“开始只是对你有印像。后来看到你对马辨那么没有耐心,觉得你可能跟我一样”。高跃黑线满头,看来自己对马辨态度已经恶劣到了暴露自己的地步。
他们的话题越来越露骨,甚至到了具体技术的问题。马大强其实是个童男,但是毕竟大很多岁,听了不少常识。有时候谈论一些起火的事情,隔着单裤,高跃可以看到自己和马大强都硬了。马大强把手摸过来,开始是肩膀,高跃略微犹豫。然后马大强的手又往下三路去。高跃坚决地、假装害羞地把他的手挡住。他看马大强干瘦的脸上露出渴望的样子,既不想失去跟这个唯一的同类交流的机会,又不想委屈自己,於是把话题叉开,问:“你去过G吧吗” ?
马大强立刻豪迈地说:“当然去过,很有意思” .
高跃非常想去,立刻跃跃欲试地问:“太好了,你带我去一次” .
马大强支吾起来,说:“我去的是我们家哪里的,我们大学的这个城市这么小,恐怕没有” .
高跃鼓励对方:“你肯定有办法,找找看,我们一起去” .
本地确实有个G吧,英文名叫“When?Now!” ,一般人叫它“玩闹” 酒吧 .这些信息在网上一搜就找得到,但是马大强过了大约一周才兴冲冲地找高跃,告诉他这些。他还说了一些高跃原先不知道的细节,比如进G吧要门票,但是凭大学生学生证可以免票。
(11) 一个人的旅途
玩闹酒吧在闹市一角。高跃和马大强结伴而去。他们怕周末人杂,特地挑了一个工作日。高跃在宿舍里假装去上自习,跟平时一样带着书包出门,里面还放着高等数学的课本和作业。好在高跃的书包很新,不算土,凑合。
G吧的店面外面看上去很普通的,唯一不同的就是门口有个柜台。比较失望的是,大约因为不是周末,又是小城市的G吧,里面人不算多,很多桌子空的。高跃和马大强每人点了一杯最便宜的可乐慢慢喝。有两、三个人来搭话,马大强摆出大哥的样子说我们一起的。南方人瘦矮干黑者不少,大学里的人来自五湖四海,看不出来,一出校门就觉得能看入眼的真少。
酒吧里活动不少,可以打台球、卡拉OK,后面还有一排包厢。没厘头的是,靠里面几桌居然有几个大叔大爷打牌。高跃嗓子很厚,唱了两首歌,得了不少掌声。舞场开始,酒吧里人多了一些。高跃什么舞都不会跳,不过DJ音乐让人血液沸腾。入夜,高跃拉着马大强离开。
这次过后,高跃消停了一阵,主要是要期末考试。大学第一学年的基础课程非常重,高跃一个学期晃晃悠悠,最后一个月再不用功要出事情。他回复了每天和方睿上晚自习的规律生活。
最近高跃发现方睿其实长得满好看。方睿的朋友不少,但是最好的朋友始终是高跃。高跃也是。方睿大概从马小艳那里知道高跃跟马辨谈崩的细节,看高跃有一阵成天不着家往外跑以为跟这个有关,着实劝解了一顿,说马辨刀子嘴豆腐心,劝他和马辨和好。高跃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你别管了,我被这段感情伤心了,以后再不找女朋友”。方睿诚恳地劝他想开点,还说要不要自己找人再介绍一个,全然不顾自己还是光棍这一事实。
和马大强的联系骤然少了下来。一是马大强马上要离校实习,更主要的是高跃已经不想再跟他敷衍。前些日子跟马大强泡在一起,主要是找到同类的新鲜感。现在有了玩闹酒吧,高跃知道自己随时可能找到更好的,看马大强顿时格外不顺眼。他知道自己这算没过河就拆桥,但是他不在乎。事实上,别人高兴也罢、伤心也罢,那时候的他内心真的一点也不介意。一次,马大强打电话找高跃,老八接的电话,高跃大声地嚷:就说我不在。声音之大,马大强在电话里一定能听见。后来他果然很少来找高跃。
如果说马辨在高跃的回忆里还能偶尔出现的话,马大强从此就彻底消失在高跃的生活中。高跃甚至刻意忘掉跟马大强有关的事情:一想到自己在酷之(queer)世界的探索居然是和这么一个平庸的人开端,就觉得心里发堵。
多年以后,高跃一次在一个著名的景点玩,中午找了一个风光秀丽的山顶小饭馆坐着休息。边上一个长得很可爱的、大概三岁左右的小女孩,奶声奶气地说:“我不吃饺子”。她爸爸柔声柔气地说:“要吃,再吃一个”。高跃也点了这种饺子,非常油腻,他这么大的人吃了两三个就不想吃,居然还有当爹的要三岁小姑娘再吃一个。果然,小孩开始折腾,她爹开始哄,闹了很久,从头到尾,小孩她妈都没有露面。高跃离开饭馆的时候,觉得小孩的爹的目光一直跟着自己动。出去很远,高跃才反应过来,那个小女孩的爹很象马大强。这算是唯一一次高跃可能和马大强再发生交集。
那个学期末,高跃听说本系高年级两个师兄,一个叫郝立光、一个叫辛亮,要去云南旅游,他跟郝立光有数面之缘,跑去说要一起去。两人虽然觉得高跃小了点,不过还是欢迎。考试一结束就出发。高跃从小学开始,全国到处转学、玩;从初一开始,每个暑假起码出去旅游一次,所以对于出远门很老练。但是以前大多是跟父母出行,现在跟同龄人一起,感觉很不一样。辛亮从学校团委搞来一叠空白介绍信,这三人名义上组成一个大学生假期社会考察团,希望沿途遇见当地大学可以打秋风。
路途很不顺,铁路沿线发大水,他们费了很多力气到了昆明,又赶上当地谣传地震。不过昆明的一个大学团委居然真的招待了他们,安排他们住学校招待所,还有人当导游。晚上,三个人挤两张床,高跃轮流跟郝立光和辛亮打通腿。导游同学是个特热情的女孩,非常爽朗,照相的时候左手搂高跃右手搂辛亮,搂得高跃直躲。她特意找了自己跑运输的叔叔把三人捎往大理。三人坐在运石头的卡车后面,跟一帮民工一起满面满头尘土地吹牛、啃馒头。从大理去广西的路上,郝立光忽然耳朵发病、什么都听不清,高跃和辛亮到了下一站,慌忙给他买了回家的票,把他塞上返回的火车,然后两人继续出发。
在一处大山上,看着还没有被破坏的、壮观的原始森林,两人叹为观止。高跃正好吃了脏东西,有点拉肚子。他煞风景地说:“要是我也生病回去,就剩你一个了”。辛亮是个很帅的男孩,大高跃三岁,高整整一头。他鼻子高高的,方方的下巴很有型,一起洗澡的时候可以看到发达的腹肌。他睡觉不老实,高跃跟他打通铺的时候曾经半夜被他踢下去过。辛亮喜欢穿非常宽松、有很多口袋的休闲裤,这个后来也成了高跃的习惯。
听到高跃说不合时宜的话,辛亮没有反应,继续看着大自然伟大的林涛。高跃正胡乱想着是不是装病,让辛亮背自己一会,感觉一下他看上去很宽厚的肩膀。辛亮转过头来,说:“就剩我一个更好,一个人的旅行,感觉最棒”。看高跃不太懂的样子,辛亮解释:“一个人,自由自在,就是在人群里也无拘无束”。
高跃一下明白为什么自己觉得辛亮有点特别:因为他的傲气。这种傲气藏在哥们关系、交往礼貌之下,在特殊的时候才会显眼地冒出来。高跃喜欢这种傲气,尤其和聪明、练达接合起来。
高跃自己也是一个傲气的人。他会努力寻找同伴,但是也会尽情享受一个人的旅途。
(12) 大麦
这次旅游前后折腾了一个多月,不但按原计划去了云南、广西,还去了广东、福建。回到家,高跃足足掉了10斤。开学回到学校,同宿舍的大肥、麻子他们吓了一跳,说他又黑又瘦。
可能是暑假太累,高跃在开学一个月之内很本分。除了去找过郝立光和辛亮两次,基本上跟方睿扎在一起。高跃的父母近来换了工作,收入似乎大增,给高跃的生活费比第一年多了很多。高跃连着在新开的一个小餐厅请了方睿几次,方睿大呼吃不消,因为他要回请的。方睿家境比较一般,除了奖学金没有别的外快。
高跃笑嘻嘻地从背后呼地跳起,象章鱼一样爬在方睿背上,紧紧抱住他修长的上身,语带轻佻地说:“不要你回请,你用别的方式回报吧” .
方睿扭来扭去把高跃甩下来,笑着说:“好啊,你说让我干嘛吧” .
高跃晕呼呼地差点脱口而出:要你以身相许。幸好他克制力还不错,紧急煞车,胡乱开玩笑说:“我要你去从黄向荣那里把刘雅丽横刀夺爱,抢过来” .那是本班有名的活宝夫妻,男的神经,女的老丑。听着方睿假装惨叫,高跃暗自警惕:自己越来越放开行迹,这么下去早晚要出事。一旦出事,后果如何难以想象,起码在班上、在朋友面前没法作人了吧。
那个周五,高跃一个人跑去玩闹吧。和上次冷清的场面截然不同,周末的人足足要多好几倍。高跃在小圆桌上坐着慢慢品啤酒。没一会就来了两个大叔搭腔,高跃想再看看,只说自己在等人。终於上来一个年轻点的,大概二十八、九的样子,打扮象是大公司的白领,在昏暗的灯光下看去,相当顺眼。面目五官长得很匀称,就是笑起来嘴往一边歪。高跃不想一个人继续傻坐,回答自己单身。对方自称姓麦,高跃直接以大麦称之。
大麦问高跃是不是学生,得知高跃是大学生,而且大二了,颇为惊讶,说以为他才是中学生。高跃搞笑地说:“随口骗你你还信了,其实我是小学生”。
高安问了问大麦的情况,居然和自己是校友。这下话题多起来,在G吧里说话可以非常自然地放开,他们聊得相当不错。大麦想给高跃点一杯鸡尾酒。高跃知道如果自己酒精饮料一喝多,皮肤过敏,鼻子周围会长出蝴蝶状的红斑,非常难看。他开玩笑地说:“我还没到喝酒年龄呢,你帮我点个肉菜就行了,学校食堂的油水太少了” .
大麦大笑,给高跃点了个西餐牛排,兴致勃勃地跟高跃讲自己当年读书的时候怎么想办法在食堂师傅那里多打半勺菜。他就象个和蔼的师兄,跟高跃说东说西,一会说学校旧事,一会说社会上的趣事。高跃见识比大麦差得远,很高兴听他说话。如果高跃愿意,可以是一个非常好的听众,知道如何烘托气氛、问适当的问题,最大程度的满足对方的虚荣心。
酒吧里人越来越多,差不多满了,还有人没有座位,就在边上站着。大麦邀请高跃跳舞,说很好学,按着步子扭就是了。高跃高兴地下场。舞蹈真是个奇怪的东西,明明很简单的肢体动作,但是能让人乐此不疲,一下子兴奋起来。
接近半夜,专业舞男献艺,大家按着疯狂的节奏疯跳、疯叫,大麦和高跃都没有了斯文的样子,放浪形骸。
高跃到时间要走,否则赶不上凌晨的末班车回学校。大麦也跟了离开,他把高跃的腰搂着,高跃也高兴地回抱他。大麦试探着问:“今天太晚了,要不要我帮你定个房间” ?夜风一吹,高跃在酒吧里玩得晕呼呼的头脑清醒一些,他心里开始还想:大麦还挺关心人的。过了一秒,猛地明白对方在说什么,他牛头不对马嘴地回答:“今天太累了,以后吧” .
大麦笑笑,没有再说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名片,说:“下次来,给我打手机” .说完,使劲把高跃抱紧。他的身体传来高跃讨厌的烟草味道,但是高跃由他抱着。他和马辨谈了大半年恋爱,都从来没有这么拥抱过。
在回学校的车上,高跃把大麦的名片掏出来,借着车窗里透过来一阵一阵的昏暗的街灯仔细看。这是一张印刷得颇为精美的名片,白底黑字端正地写着大麦的名字:麦子黄。高跃在汽车的颠簸中无声地咧嘴笑了。
(13) 第一夜
回到学校,不但校门关了,连宿舍院门也关了。不过这难不住高跃。新生从老生那里接受的知识遗产之一就是如何翻墙。周末宿舍不熄灯,但是这个时候除了少数的寝室,大部分同学都睡了。高跃摸黑进了屋子,一路又踢椅子、又弄掉书。老八醒了一下,迷迷糊糊问去哪喝酒了,然后倒头又睡。
匆匆洗完澡,高跃就着厕所昏暗的灯光仔细看镜子里的自己。镜子里是一张非常年轻的脸,很白、挺文雅的样子,鼻子上架着一副黑框学生眼镜。
从热闹、繁华的酒吧猛地回到冷清、寒酸的宿舍,高跃觉得自己好象从未来世界回到古代世界。他想起上数学课的时候,数学老师是个有点娘娘腔、但是教课非常棒、非常幽默的老教授。他经常会故做诧异地问:“天啊,世界上居然有人对贾科比转换不敢兴趣” .高跃觉得,这个世界有两面。一面是理性的、寂寞的,需要努力学习贾科比转换。另一面是感性的、喧闹的,离贾科比转换非常遥远。在感性的世界里,肉体的扭动、刺激最重要。
他心头涌上一股强烈的负罪感和恐慌。他爬上床,打开床头灯,拿出物理教材来看。看到课本上熟悉的公式、图形,自己依然对他们熟悉、热爱,他觉得温暖、安全。他在床头做题,一题接一题做,根本不管在不在作业布置范围里,直到脑子发木,眼睛发涩,起夜上厕所的大肥迷糊地看过来,嘟囔着:“你抽疯啊” .高跃关灯躺下,心灵再次充斥满足感、平衡感。他觉得自己仍然是好学生。
第二天高跃起来已经很晚。因为宿舍楼角度的关系,大家流行一个笑话:如果你看到第一褛太阳光,说明该吃午饭了。高跃起来的时候,这一褛太阳都快没了,他腰酸背疼,跑到食堂买了点剩菜剩饭,然后硬拉方睿一起去上自习。高跃一直是不太用功的人,又是周末下午,期中考试还早,方睿奇怪地问他什么毛病,高跃正色说:“你难免不觉得春光明媚,我们应该为中华之撅起而读书吗” ?
晚上,高跃食髓知味,再次兴冲冲地到酒吧。今天他特地晚来一些,错过开始人少的冷清阶段。高跃看到酒吧墙上的磁卡电话,想了想,没有给大麦打电话。他一个人,照例来一杯可乐,跟着好听的音乐点头摆腰。不远的地方有个满新潮的帅哥,高高大大,也一个人坐着。高跃看着眼馋,正想着要不要自己主动,来了个很清秀的小受,和帅哥亲热起来。高跃羡慕不已。再不远有一桌比高跃大不了多少的小孩,嘻嘻哈哈地互相取笑,互相很熟悉的样子。高跃特别奇怪,如果是一个学校里的同学,什么学校这么开放,可以不怕公开身份?他很想加入进去,但是这些人偶尔飘过来的眼光很冷,根本视自己如无物,似乎在提醒:我们不是一类人。
高跃很快认识了一个新朋友,海阔天空地瞎聊。高跃依小卖小,知道对方姓李,叫对方李哥。这是个长得挺顺溜的中等个头的年轻人,大概二十四、五的样子,脸堂黑黑的,眉目端正,有点象方睿。聊了一会,他约高跃打台球,高跃欣然同意。高跃其实就打过几次,手法很差,球桌质量也不好,打得球咕噜咕噜乱滚。轮到李哥,他的台球技术真是高,动作潇洒,球路很正,很快把剩余的色球稳稳地全部收光。
刚才坐在高跃邻座的大帅哥和清秀受也在打台球,看到李哥出色的球技,轻轻鼓掌,互相打招呼。他们经常来玩闹吧,彼此认识。清秀受叫王安。大帅哥姓刘,叫什么说得很快,高跃问了两遍都没听清。高跃笑着对王安说:“你家刘哥长这么帅,我叫他刘帅算了”。
这之后两三天,高跃天天去G吧。这天,高跃正跟一个英俊中年谈笑风生,肩头被人拍了一下。他一回头,是大麦。高跃想起自己从来没给大麦打过电话,有点理亏,大麦却没问高跃打电话的事。高跃跟大叔打了招呼,移到大麦一桌。他们一起喝了点酒,唱K、跳舞,很开心。晚上出门,大麦又搂住高跃,直接了当地说:“我们去开房吧”。
喝酒的时候谈到晚上的安排,高跃已经默许开房。这么几天在G吧混下来,高跃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作为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他也跃跃欲试,而大麦这个人又不讨厌。
大麦领高跃去了附近一个居民小区里的小旅馆,虽然简陋,还算干净。在房间里,两人露出真面目的时候,高跃觉得既刺激,又失望。第一次当然刺激。失望的是并没有狂雷震、天地合,世界还是那样,时间安静地流过。过程中走廊外跑过去几个人,嘴里叽哩咕噜地乱叫,根本不知道门背后、房间里发生着对于高跃来说极其重要的大事。
大麦随身带着基本用品。高跃躺着,象在医院被动手术一样努力配合。挺疼,不过忍得住。大麦很兴奋,来了两次,每次都不用套子。他说自己绝对安全,高跃不好意思拒绝。后来高跃才知道,圈子里的行话是:遇到雏,一定要光脚穿靴。大麦算是老手,但是光脚穿靴的机会也不会多,当然不会浪费。
大麦的技术不错,让剑拔弩张的高跃非常享受,发泄了好几次,沉浸在肉欲的快感里。美中不足的是高跃的身体对新东西有点排斥,肚子很难受,每次完事都要立刻拉一次,拉之前忍得非常辛苦。但是第二次就比第一次好很多。
最终平静下来。高跃强撑着去洗澡。大麦看着高跃光着身子下床,忍着后面的不适一跳一跳地弯腰捡裤衩,啪地一声在他的光*上打了一下。高跃回头,笑着说:“你吃伟哥了,还这么有劲”。大麦嘿嘿笑了两声,忽然把高跃拉到怀里,嘴对嘴使劲亲吻。这是高跃这辈子第一次亲和被亲,瞪着眼睛不知所措,任大麦的舌头搅风搅雨。亲完了,高跃抿嘴露出甜蜜的笑容,跑进厕所,赶快把嘴里的唾沫吐掉。
洗完了,高跃裹着浴巾出来,大麦在看电视,抬头说:“你身体很有型啊”。高跃得意地嘿嘿一声。两人胡扯了几句,大麦试探着问:“这几天你没给我打电话,都在G吧混”?
高跃点头。
大麦自嘲地笑笑:“你们现在的小孩真厉害。我还傻等你电话呢,没想到你一个人混这么开了”。http://www.1tzx1069.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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