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盼望你回来
孟波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走着,心里非常高兴。他和浪浪约好,在这条街上的一个小饭店吃饭。这条街其实是个大集贸市场,很热闹,两边是用大块塑料篷布搭起的服装摊。孟波在人群中奋力向前挤着,惹来众人纷纷侧目。孟波没有理睬旁人愤怒的眼神,心想,我不买衣服,难道就不能从这里走吗?你们要买就买,不买也不用非得挡住道啊。
终于,孟波看到前面浪浪在对自己招手,他也赶紧挥挥手,就向浪浪走去。这时,旁边的大院门口突然跑出一个人,在喊着自己的名字。孟波扭头一看,原来是张大妈。张大妈慌里慌张,说:“孟波,出大事了。着火了,都快控制不住了。快跑吧。”孟波笑着说:“能有多大火,现在房子都是水泥做的,又不是木头房,着不起来的。”院子里又跑出好几个人,叫着“大家快跑,来不及了。”
孟波正纳闷间,忽听一声巨响,地面一阵颤动。院子里面爆炸了,紧接着变成了一片火海。街上行人纷纷哭着喊着叫着,四散逃离。孟波正要向浪浪那边跑,又一个人从火海中跑了出来,边跑边喊:“城市都保不住了,大家快往城外跑!”
大火已经蔓延开来,塑料棚都燃起了大火,火苗乱窜,火星乱迸。火星每落到一个地方,那个地方就燃起冲天大火。看来火势真控制不住了。孟波顾不得再去找浪浪,他要先回家带家人逃命。
回家的路也被大火封住了。孟波匍匐在地,尽量躲避着火苗,总算离开了火场,向家里跑去。小区里空空荡荡,居民们看来已经得到消息,都撤离了,只有孟父孤零零站在小区门口。孟波跑过去,焦急地问:“爸,你们这么不走啊?”孟父说:“芳芳在幼儿园还没回来。”孟波说:“你们先走,我去接芳芳。”
幼儿园同样空无一人。孟波惊慌失措,叫着芳芳的名字。芳芳出现在宿舍门口,揉着眼睛说:“都走了,都不要我了。”孟波一阵心疼,赶紧抱起女儿快步走出幼儿园。路边停着一辆破旧的汽车。孟波试了试,还能开,就把芳芳放到车里,开着车去接父母。
整个城市已经一片火海,估计人都跑光了。他接上父母和吴玉华,又收留了几个落后的难民,赶紧开出城市,向远处的空地开去。大火已经追了过来,路边的树都被引燃了,一边冒烟发出嘎巴嘎巴的响声。冒着火的树枝不时飞进汽车里,引起满车人的一片惊呼。
这辆破车速度太慢,这样下去一车人肯定都会没命的。孟波一咬牙,决定不跟烈火赛跑了,先离开火车再说。他扭转方向盘,离开两侧都有树的公路,向麦田的深处开去。小麦刚发芽,应该不会着火。
前面有一所大院子,远离易燃物树木,看上去很安全。孟波径直开了过去,他觉得应该给这一车人找避难的场所。到门口后,没等他叫门,院门就大开了,一个的慈眉善目老头怜悯地说:“赶快进来躲躲吧。”孟波直接把车开进院子。
大家都下来车,这才注意到院子里已经有许多和自已一样的避难者。这群落难者都聚在院子里,低声议论着这场怪异的灾难,有几个人甚至忍不住哭了起来。外面的火势越来越大,火光透过栅栏在众人脸上映出不断跳动的阴影。院子里的人神色凝重,都不再说话,只是看着外面的大火。
忽然,有人叫了起来,原来是一辆车从火海里冲了出来,朝这里开来。众人都非常惊讶,他们以为孟波是最后一拨来避难的,没想到城里还有其他人。有人说:“别给他开门,谁知道他是啥人。”还有人主张让他们进来。众人争论不休,最后达成一致意见,院子的男女老少都进楼里躲避,留一个人在门口盘问来人,如果确定他没恶意,再放他进来。
孟波和多数人,连同院子主人都退到了楼里,忐忑不安地等着消息。现在形势这么乱,谁敢保证这个奇怪的人不是心怀叵测呢?不多时,汽车开到了门口,楼里的人听到门口留下看门的向来人盘问着什么,后来又向他要证件。后来,看门人似乎拿不定主意,拿着证件来询问大家是否见过这证件。大家互相传着看,都说没见过,一致说:“肯定来来者不善,别给他开门,快让他走!”
看门人去门口传达大家的意见。大家听到来人哀求了一会儿,最后无可奈何地转身离去。这时,那证件传到了孟波手里。孟波说:“不让他进来,起码把证件还给人家啊。”然后他好奇地看那证件,到底是啥证件,这么多人居然都不认得。
火光在证件上投下斑驳的阴影,孟波辨认出那上面的姓名一栏写的竟然是“云浪”。他忙冲了出去,喊着:“浪浪,浪浪——”他冲到了热浪滚滚的门口,可是浪浪的车已经远去了。他顾不得火势凶猛正要开门追出去,却被后面的人死死抱住动弹不得,又听到楼里芳芳在喊:“爸爸,快来接电话啊。”
孟波努力挣扎,突然醒了过来,原来只是做了一个梦。身后,徐斌紧紧抱住自己,怪不得觉得那么热。
“爸爸,快来接电话啊。”童音还在继续,原来是徐斌的手机响了。孟波拿过手机,推醒徐斌,说:“快接电话。”
徐斌接过手机,迷迷糊糊看了一眼,接通电话不耐烦地含糊说:“胡叔,这么早有啥事?”胡叔说:“不早了。怕你睡过头不给客人开门,人家出不去。另外,一会儿燕子还是丽萍去店里?”徐斌打了个哈欠,清醒多了,说:“燕子来店里。今天你去喀纳斯吗?”胡叔说:“不去了,昨天有点晚了,我再多睡会儿。”徐斌笑了,说:“有空来店里坐坐啊。”
挂了电话后,徐斌没有马上起身,而是又抱住了孟波:“真不想起,还想多睡会儿。”
孟波推推他:“活该你累,做了一次又一次,你以为你是超人啊。快起来吧,让别人看到你在我房间里过夜,对你影响不好。”
“嘿嘿,我是性感超人。”徐斌开始起床,“这是我第一次抱着
男人
睡觉,也是最后一次了。”
孟波没有说话,心想昨晚你刚刚完成了从直男到
同志
的彻底转变,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N次。
燕子一大早就匆匆赶到圆梦宾馆。昨夜老哥喝得醉醺醺的,万一今天早上起不来没法开店门,误了游客的行程,游客岂不是要闹翻天了?再者,虽然徐斌不肯说聚会的性质,燕子也能猜到个大概。她担心的是那些人会不会在宾馆里闹出什么笑话。可是当她到达宾馆时,看到的情况让她大感意外,徐斌正坐在院子里和人说话,坐在他对面的竟然是孟波。
燕子狐疑地看着他俩,然后说:“哥,要不你再去休息一下?你的样子,好像还没睡醒。”徐斌说:“不用,我是刚起来。既然你来了,就把值班室打扫一下,开开窗,透透气。”然后对孟波说:“我也想多睡一会儿,可是不行啊。别人可以过星期天,我们一年到头拴得死死的,只有星期七,没有星期天。”孟波笑了,说:“你可以再雇个人啊。”徐斌摇摇头:“今年形势不好啊。”
看着燕子忙碌的身影,徐斌心里大呼侥幸,他刚刚把大刘打发走,把小侯弄到春姐的床上。他回头看着孟波:“打算今天就走,不多玩几天?”
孟波摇摇头,说:“你知道我来这里不是为了旅游,是来找浪浪。既然浪浪已经回去,我就没必要再逗留了。”他叹了一口气。昨天他还决定要向徐斌打听浪浪的一些详细情况,可是今天,他突然觉得没有知道的必要了。生活已经重新洗牌,大家都有了各自的新生活,没必要再去纠缠过去。
徐斌非常失望,他很想让孟波多留几天。见到孟波之前,他对孟波确实有些恨意,但那只是泛泛的恨,是基于对浪浪的不舍而迁怒于孟波。就像他曾迁怒于其他同性恋一样,他对这个群体有一点仇视心理,认为是他们害了浪浪。等到和
同性恋
群体中的具体一个人接触后,他的仇视心理就淡化了许多,他觉得这些人其实都是可怜人。他们没法在阳光下生存,永远生活在阴暗的角落里;他们渴望过正常的生活,可正常人却都排斥他们;他们会因群交受到法律惩罚,可是当他们迫切需要保护自己的权益时法律却对他们不管不问。当他亲密接触孟波后,他对孟波不仅没有了恨,反而生出一种奇怪的爱;因为孟波和浪浪曾经深爱过,当自己抱着孟波时会有一种体验到浪浪身体的感觉。更何况,孟波还是给自己“开苞”的
男人
,想到这里,他更加舍不得孟波离开了。
可是这个让自己体验到浪浪的人,让自己体验到男人之间那种事的全部的
男人
,也要和浪浪一样离去了。徐斌不禁有些惆怅,但马上又觉得自己的惆怅很可笑,自己不是已经决定做回正常人了吗?他接着孟波的话说:“是啊,浪浪已经回去了,可能回去继续做他的老师了吧。他们家里既然已经拆迁,学校就不应该再让他停课了。”
孟波有些迷糊了,问:“这哪跟哪啊。他停课怎么跟拆迁扯上了?”他一直以为是自己和浪浪的关系被公开了,浪浪这才被学校停课,难道还有其他原因?
徐斌瞪着他,好像是看外星人,说:“你到现在连他停课原因都不知道啊。我还以为你们这么在乎对方,肯定都很了解对方。”他遗憾地摇摇头,“你太不关心他了。”孟波急忙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徐斌说:“他们那里计划拆迁的时候,许多人都不同意拆迁补偿计划。所以乡里出了文件,凡是在乡里任职的人,只要亲属不签字,他们就一律停职。浪浪是村办小学的老师,当然也在被停职之列。校长接到这通知很为难。听上面的吧,显然这样搞拆迁是乱来,将来难保不会出事;一旦出事,上面的人一个个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就只有校长背黑锅了。可是不听吧,现在校长就过不了关。后来校长就把浪浪叫了过去,把事情对他讲了,然后说,现在只能这样,你先办个病假手续,休息上几个月,这几个月工资不停,先避过这个风头再说。就这样,浪浪请了一年的病假。他办好手续的第二天,你妈妈和老婆就搬着牡丹找上门了。”徐斌看了孟波一眼,不再说话。
原来是这样。长期压在心里的一块石头被搬开了,孟波心情好了许多。看来,自己一直误会了吴玉华。他由衷地感谢徐斌,要不是他今天给自己讲明情况,自己会一直以为是吴玉华找到浪浪家,害得浪浪先出柜后失业。可是且慢——
“你是说他们搬着牡丹去浪浪家?”孟波急忙问。
徐斌忍不住笑了,说:“对呀,他们是借口还牡丹去找的浪浪,好让浪浪别再纠缠你。你以为他们是直接杀上门大吵大闹?”孟波点头承认:“我以前确实是这么以为。我一直装作不知道他们去找过浪浪。发现牡丹不见后,我只以为是他们扔掉了。我从没问过他们牡丹的事,也没问过他们去浪浪家都做了什么。我也不敢问,怕忍不住和会他们吵架。”
“你们这样过日子可不行。什么都憋在心里不说,误会只会越积越深啊。你们居然没离婚,这可真是奇迹。”徐斌忍不住评价。想当初,就因为自己和浪浪关系暧昧,结果家庭就解体了。当然,家庭解体是自己执意要求,牛丽萍是一心一意还要继续过日子。
“我们只是对过去的是绝口不提。可以说,婚后的生活是个新的开始,我们再没什么新的误会。只有这一次,我坚持要来找浪浪,他们不让。如果我带着浪浪回去的话,估计家庭就真解体了。”说到这里,孟波居然为没找到浪浪产生一丝庆幸。为了摆脱脑子里的可耻念头,他问徐斌:“我去年去他家找过他,那是他家还没拆迁。他家人说他在这里找了一个朋友,待他很好,就是你吧?还说两人要在这里安家过日子。”
徐斌眼睛一亮,哈哈大笑,说:“浪浪是这样给他家里说的?那除了我,再没有其他人了。可惜,我也希望自己是那个人啊,只是从来就没这个人,”徐斌看着疑惑的孟波,强调说,“这是他编出来骗你的。所有的人都以为我和浪浪有那种关系,可我们确实真没有那种关系。我空担了个虚名,想想真是窝囊,我比窦娥还冤。”他笑吟吟地看着孟波,慢慢向他解释这误会的来龙去脉。
去年的十一月份,布尔津的气温已经降了下来,白天也越来越短了。那天晚上,浪浪给几个学生补完功课回到宾馆,燕子叫住了他,递给他一个快递:“这是今天下午送到的。不是猫粮。”浪浪当面拆开,说:“是埙。这里黑夜太长,太无聊,所以我就在网上买了一个,闲着没事吹着玩。想学吗?我教你。”燕子只是好奇地看了看,说:“看上去挺精致,挺好看。只是我可没音乐细胞,还是不学了。”然后燕子就回家去了。
等徐斌和牛丽萍来到宾馆后,浪浪就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呜呜地吹起了埙。徐斌对牛丽萍说:“这就是埙啊,听着和笛子没区别嘛。你在下面看着,我上去见识见识。”牛丽萍说:“吹得不错啊。你让他多吹几首。”
徐斌来到浪浪房门口,敲了敲门。埙声停了,浪浪打开门。徐斌迈进房间,说:“这就是埙?刚才听燕子说了,让我见识见识。看不出你还多才多艺啊。你嫂子在下面,说让你多吹几首。”浪浪说:“那我下去吹吧。”徐斌坐在床沿,说:“就在这吹吧,她能听见。”浪浪把门半掩,也坐在床沿,拿起埙问:“想听什么歌?只要我会吹,你听听我吹得像不像。”徐斌想了想,说:“我对歌不太感兴趣。你嫂子喜欢听《西游记》里女儿国那首歌,你会吹不?”
浪浪点点头,把埙放到嘴边,开始呜呜吹。悠扬的曲子婉转深情,徐斌似乎回到了和牛丽萍谈恋爱的时候,然后又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宝宝周亮。眼前的浪浪鼓着腮帮子,半闭双眼,神情专注,和周亮越发相像了,徐斌不由伸手去抚摸浪浪的短发。浪浪似乎吃了一惊,睁开双眼看着徐斌,但没有听着吹奏,婉转的曲调仍在宾馆里持续。
徐斌的脸慢慢向浪浪的脸靠近,然后,他握住浪浪的手,把他的手连同手里的埙都拉了下去,接着就把自己的嘴唇压了上去。浪浪没有躲闪,也没有迎合。徐斌捧着浪浪的脸吻了半天,最后终于放开浪浪,上身稍稍离开浪浪。他有些沮丧,感觉一点也不好,就跟亲一个布娃娃一样。浪浪平静地注视着他,没有反感,没有激动。
徐斌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不甘。自己鼓了很长时间的勇气,才迈出了这一步,怎么就一点回报都没有呢?自己也不是很差劲啊,从身材到长相,一点也不比他的什么BF差,为什么浪浪对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他原来还以为当自己主动亲吻浪浪后,浪浪会很热情的和自己拥抱接吻。
浪浪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平静地说:“还想听什么曲子?”徐斌没有回答。刚才的挫败反而激起了他的好胜心,他一定要拿下浪浪。他再次向浪浪进攻,把他压倒在床上。浪浪还是没有反抗,连一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
徐斌觉得自己完全被无视了,他看着浪浪的眼睛,低声说:“你不怕我?”浪浪问:“怕你什么?”徐斌说:“不怕我强奸你?”浪浪笑了:“你是直男,对我没兴趣,你的生理上一点反应都没有,我干嘛要怕?”
确实,徐斌发现自己下面根本没硬起来。这是怎么回事?那次和周亮在一起可不是这样,那是周亮是……他看着浪浪湿润的嘴唇,说:“你,来吃。我不要当啥直男,我今天就弯给你看。”
浪浪觉得不能再把徐斌的动作当成玩笑了,他用力推着徐斌,说:“别这样,嫂子在下面呢。”两人拉扯的时候,浪浪手里的埙没拿住,飞了出去,啪的一下在地上摔的粉碎。徐斌的理智被吓了回来,忙松开浪浪。
这时,外面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紧接着牛丽萍在外面问:“怎么了?”然后,牛丽萍就出现在门口,脸色不很好。浪浪看看他俩,没吱声。徐斌镇定了一下,说:“我想学吹埙,结果手滑了一下,没拿稳,摔了。别生气啊,浪浪,哥再给你买个。”牛丽萍看了他们一眼,冷冷说:“胡闹也要有个分寸,别影响到其他客人。”徐斌陪着笑,说:“知道了,我们走吧,让浪浪早些休息。”
下楼后,牛丽萍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地想着心事。徐斌说:“老婆,还不去睡啊,装啥深沉呢?”牛丽萍突然说:“我刚才都看见了。”徐斌愣了一下,有些恼羞成怒,说:“你都看见啥了?”牛丽萍冷冷地说:“该看的都看到了,不该看的我没继续看。”
好嘛,鱼没偷到反惹一身腥。徐斌赌气说:“既然你都看到了,我也就没啥说的了。”牛丽萍狠狠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站起来冲出了宾馆。
“那以后,她再也没到宾馆来过,直到你来这里的前一天。”
孟波说:“刚才你还说我,你们不也是也闹出这么大的误会。”徐斌笑了一下说:“严格来说并不算误会。我确实喜欢浪浪,愿意跟他搞基。就像你们说的,变弯。可是他不接受。”
父母找自己谈话时,徐斌明确向他们表示自己喜欢浪浪。从那时起,他认为自己确实离不开浪浪。他对浪浪说:“现在全家都知道我喜欢你了,他们都认为我们已经搞到一起了。你还不赶快从了我?”浪浪神色变了:“他们知道了我是同性恋?”徐斌笑着说:“反应不用这么大吧。他们看咱俩走到一起了,当然认定咱俩都是
同性恋
了。你没看你嫂子现在已经不来宾馆了?”
浪浪白了徐斌一眼,埋怨他说:“糊涂,你害死我了。看来我得离开这里了,我可不想背上破坏别人家庭的罪名。”徐斌忙说:“没有,绝对没有。我们还是好好的。他们要是认为你会破坏我们的家庭幸福,肯定早把你撵走了。现在不是没撵你吗?对你的态度和以前一样。这说明,他们已经默许咱们的关系了。可惜啊,他们不知道的是咱们根本没那关系。不过,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
徐斌看着孟波,叹了口气,说:“以后也一直没有。任凭我怎么追求他,他都不答应。他说他只把我当做好兄弟,从没往那方面想过。”孟波说:“那房间里的安全套和润滑剂,不是浪浪的?”徐斌笑了,说:“润滑剂是浪浪离开以后,我进了
同志
圈才买的。套套是政府免费发放的。跟浪浪没一点关系。浪浪在这里一直单身,也没419。看来你对浪浪也不太了解,亏你们一起生活了十年。”
孟波半天没有说话。两人同居期间里,浪浪和自己都出去找过人,有一次外出旅游时两人上网找一个人来玩三P。
同志
们的贞操观念其实很淡薄的,就算浪浪在这里找了人或经常419,自己也没资格指责浪浪,因为两人已经分手了,不存在谁为谁坚守贞操的问题。孟波说:“人是最难理解的动物,连自己都未必能了解透彻,何况是其他人?”
徐斌感慨:“是啊,我现在都不知道我究竟是直的还是弯的。我和那么多的人做过,可是从没对他们有过感情。我只对两个人动感情,一个是浪浪,还有一个就是你。你说奇怪不奇怪?那些人里,比你帅的大有人在。如果我身边有你们两人,我情愿做个弯的。”
你已经弯了,没有回头路走了。孟波心里这样说,但脸上没有显示出来,只是微微一笑,说:“感情这东西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人会很轻易对一个陌生人动感情,也会轻易地跟熟人闹翻。浪浪又是为什么事和你闹翻了?”
徐斌说:“这里的同性恋不知怎么知道了浪浪也是同性恋,就老来纠缠他,一来二去,大家都知道了浪浪是
同性恋
,都骂他变态,有一次都堵到宾馆骂他。浪浪在这里呆不下去,只好离开。”
孟波想起了牛丽萍说的话,问:“他不是因为过年想家才回去的?”徐斌伤感地说:“不是,他走的时候快到元旦,离过年还有一个多月。而且,离开这里后他也没有回家,只是四处流浪去了。他说,等到他假期满了后再回去。他还说,他要重新开始生活,所以以后不会再联系我了。”
孟波还要问什么,忽见胡刚和杨志凌走了进来,就对徐斌说:“你妹夫来了。”徐斌也看到了他们,笑着说:“还有你的新相好,你昨夜还把我当成他了。”孟波脸一下子红了,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因为两人已经走到了身边。
胡刚关切地说:“哥,怎么早就起来了?吃过饭没?”徐斌说:“还没有,过会儿去。你去问问燕子,看你们想吃啥,我给你们稍点。”胡刚说:“我吃过了,我去问问燕子。”说着就去找燕子。
杨志凌没跟胡刚一起离开,他看着孟波说:“我把照片整理好了。你把邮箱发到我手机上,我回去都传给你。”孟波说:“太麻烦你了。回头就发到你手机上。现在我们先去吃饭,没吃的话一起去?”杨志凌已经在胡刚家吃过早饭,自然不会和他们一起去。他本能地觉察到,孟波和徐斌的关系亲近了许多。当他注意到徐斌走路姿势的时候,突然明白,原来徐斌被孟波上了。
在去早点铺的路上,徐斌对孟波说:“浪浪的东西,你能带回去多少就带回去多少吧,反正他不会再来了。”说着叹了口气。孟波问:“还是放你这里吧。他一心躲着我,我带回去了不一定能见到他人。何况那盆牡丹,带着实在不方便。”
徐斌犹豫了一下,说:“你知道那牡丹是什么品种吗?”孟波回答:“我对牡丹也不了解。浪浪说——”徐斌接着说:“不是葛巾就是玉版,但肯定不是二乔。浪浪是这么说的吧?”孟波笑了:“是啊, 原来他这话也对你们说过。”徐斌哼了一下,说:“看来你对他送花的用意还真的一无所知。你好好想想葛巾和玉版的
故事
,再好好想想啥是‘二乔’。”
葛巾和玉版是《聊斋志异》里的两个牡丹仙子,爱情破裂后,两人毅然决然地离开丈夫飞升而去。“二乔”是牡丹的一个品种,一株或一朵花上有两种颜色的牡丹的都叫“二乔”。孟波停下脚步,只觉得心里很堵。
徐斌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叹了口气,说:“浪浪家12月份搬新家时,他家里人打电话问题还要不要那牡丹了。我正好在他旁边,就说如果你们不要的话,不如送给我,我还没看过牡丹呢。所以浪浪就让他哥把牡丹寄了过来。我们收到牡丹后,浪浪就说这原本是他送给你的结婚礼物。我还和他开玩笑,说那现在就当是给我的定情物了。”
孟波苦笑一下,说:“看得出你对他是真心的,他要是真送你定情物也不奇怪。”徐斌说:“我也希望是,可惜不是。他说,对我来说这只是盆牡丹,没有其他含义,让我别多想,否则就不给我了。牡丹寄到没几天他就走了,他走的那天才告诉我他送你这盆牡丹的用意。”
那是去年12月底的一个上午,虽然时间已经不早了,可外面还是一片阴暗。大厅里灯光亮得刺眼,徐斌坐在沙发上闷着头吸烟。燕子坐在电脑前假装忙碌,不时对哥哥投去不满的眼光,可是却不敢吭一声。
浪浪头戴厚大的棉帽,围着大围巾,手上戴着大手套,全服武装,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背着包慢慢走下楼。走到徐斌跟前时,他瓮声瓮气地说:“徐哥,我走了。你少吸点烟,对身体不好。”徐斌把烟头按在烟灰缸里,说:“真要走了?不是说明年开春才走吗?”浪浪说:“还是早点走吧,对大家都有好处。”
这时,外面有个
男人
在大声吆喝:“男的跟男的,日屁股,不要脸。”燕子腾地站起来,抓着一个东西就冲了出去。接着就听燕子在破口大骂:“滚你娘的逼,日你爸还是日你爷啦?”然后就咕咕咚咚的声音,燕子接着骂:“你敢再过来,看我打不死你。”骂声消停了,燕子又一阵风似的开门进来,说:“冻死我了,外面咋这么冷,跟下刀子一样。”
徐斌在燕子出去前就已经站了起来,这是又坐下,说:“知道冷还不披上大衣再出去。他本来就是个傻子,你理他干啥,打坏他了他家人又该不依咱了。一个大姑娘家,那种话咋能说出口。”燕子搓着手说:“就扔了一瓶饮料,可惜被风刮偏了还没打着。你们就是太老实了才被人欺负。哥,不是我说你,你跟浪浪再怎么样,咱家人都没说啥,外人也根本想不到你和浪浪怎么样了。你怕啥?浪浪,换我是你,我就不走,看谁敢把我怎么样。”
浪浪摘下帽子围巾还有手套,在徐斌旁边坐下,说:“徐哥,我知道你们一家是真心对我好,所以我才更要离开。我和你哥本来就干干净净,啥事也没有。如果这时你们替我强出头,他们肯定会说我和你哥的。我不想连累你们。我们这类人,本来就不配别人高看,连傻子都有资格骂上门。我不能看着你们因为和我走得近就被别人骂,也不忍心看着嫂子因为这和你分手。”
燕子不相信浪浪和自己哥哥是清白的,她认为浪浪是在临走时为徐斌开脱。她说:“既然你们啥是都没有,那更不用走了。”
徐斌抓着浪浪的手,心想,只要你不走,我就把这虚名坐实了。他不愿意让浪浪离开自己,他模模糊糊想到了周亮,也许当年周亮在火车站送自己是就是这心情吧。
浪浪没有抽回手,反而用力握住徐斌的手,说:“知道我为什么送朋友牡丹吗?可惜他没猜出我话里的意思。其实,在他决定结婚时我已经打算和他分手了。一段感情如果变了质,就没有必要再挽留了,应该果断分手,就像葛巾和玉版那样毫不犹豫地离开。‘二乔’可以有两种颜色,但一个人的心里只能只能有一个人,要么是我,要么是他老婆,不可能两个都要。”
徐斌想到了胡叔一家。自己和浪浪的事闹出来后,他意外得知胡叔居然也是同性恋,而且还和其他男人经常来往,因此他家才成天鸡犬不宁。他说:“为啥不能全要?好多
同性恋
不都一样结婚生子?有了家庭后也还照样和其他人交往。从来没听说有两个男人一起生活的。”浪浪说:“结了婚还出去找
男人
,是对老婆的背叛,对家庭的不负责,所以他们才会挨骂。我不想做那样的人,也不想找那样的人。”
话说到这份上,徐斌和燕子都听明白了,浪浪铁了心非走不可。即使不走,浪浪也不会选择徐斌这个结过婚的
男人
。徐斌非常难受,他真的失去浪浪了。燕子心情复杂,老哥和浪浪没戏了,看来是老哥被淘汰出局,她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还是该为各方面都优秀的老哥感到遗憾。
浪浪终于离开了,从此徐斌再没有他的消息,就像孟波没有他的消息一样。
徐斌和孟波在小饭店里默默地吃着早饭,吃得都不多。吃完饭后,徐斌提议先不回宾馆,去车站对面的小广场溜达一下,孟波没有反对。
两人默默走了一会儿,徐斌突然说:“我想要了,咋办?”
孟波吃了一惊,忙向四周看了一下,埋怨他说:“别这么直接好不好?被别人听到了受影响的是你不是我,我反正今天就走了。”
“哈,”徐斌笑了,“你和浪浪一样。”停了一会儿,他又说:“我说的是真的。这是我第一次没有吃药就对
男人
有反应。”
“吃药?”
“是啊。以前我是吃药才让自己硬起来,要不然没法和那些人做。那药还是浪浪留下来的,他说是给你准备的,你没用完。”
孟波恍然大悟:“怪不得你突然发胖了。那药可别再吃了,里面有激素,人吃了就马上变胖。”
“已经吃完了。我说呢,怎么说胖就胖了?但愿以后会再瘦回去。”
两人坐在小广场的长椅上,徐斌神情复杂:“你……能多留几天吗?”
孟波沉吟不语,他突然觉得自己罪孽深重,招惹了杨志凌,又招惹了最不应该招惹的徐斌。杨志凌还还说,原本就是个风流少年,一时迷恋自己,等回到他以前的生活环境,也许他会很快淡忘自己。可是徐斌就不一样了,他是个有家有口的人,要不是自己的出现,他肯定和同志断绝来往做回直男了,可是现在却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同志。
同志
的路不好走啊,除了痛苦,就是痛苦。是自己害了徐斌,太不应该了。
徐斌看孟波不说话,就自我解嘲:“当我没说。我就是觉得,后面那种充实的感觉,很奇怪,想再试几次。”
“还是别试了,万一上瘾了,戒不掉就麻烦了。”
“戒不掉就顺其自然吧,哈。”
“说的轻巧。你没考虑过老婆孩子?”
徐斌盯着孟波的眼睛说:“这都是命啊。错过了那个战友,错过了浪浪,好歹没有错过你。值了。以后不想这事,好好过日子。你别不相信,老哥不是很随便的人,不会轻易让别人上的。”
吴玉华把洗好的衣服晾在阳台上,开始用洗衣水拖地。最近几个月,这些活都是孟母抢着干,不让让沾手,尤其是做月子期间更是不让她干一点活,说是怕落下什么毛病。吴玉华看着孟母忙里忙外而自己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心里很是过意不去。今天上午趁着孟母去教堂开礼拜的机会,她赶紧做些家务,让老太太也多少休息一下。
卧室传来手机铃声,吴玉华忙放下拖把去拿手机。孟波远在千里之外,孟父孟母年龄又大现在又出去了,自己父母同样身前无人,她现在怕接电话,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拿起手机后她放心了,同时又有些奇怪,赵信这时候打电话,是什么意思?
吴玉华接通电话,两人先是客套几句,然后赵信说自己现在就在洛阳,问吴玉华这会儿能不能出来一下见个面。吴玉华本想拒绝,但话到嘴边却变了:“好吧。不过晚一会儿,我要去的话先给你打电话。”放下电话,吴玉华继续拖地。她不去费心思考虑赵信此行的目的,她只盘算自己应该如何对待他。
不一会儿,孟母回到家,一见媳妇正拖地,忙说:“小华,快放着,我来拖。你不能见凉水。”家里的地板马上就要拖完了,所以她任由孟母抢去拖把,说:“月子已经坐完了,没事。天又这么热,沾点凉水也不碍事。”孟母说:“还是注意些好。”
吴玉华说:“既然回来了,我就出去一下,一个外地的同学过来了,想见见我。孩子我喂过了,就放家里。我去见见就回来,也用不了多长时间。”孟母让她快去快回,还交待让那同学过来吃饭。
去哪里见面合适呢?吴玉华犹豫了一下,就直接向附近的洛浦公园走去,边走边给赵信打电话,让他也去那里。当她走到公园是,看见赵信已经在那里等着。赵信微笑着迎上来,递给她一瓶冰镇饮料,说:“我刚才就在这附近,你一说这里,我就开车过来了。”
吴玉华接过饮料说:“还是汽车快。来出差?”赵信没有回答,只是微笑说:“去河边走走吧。如果觉得热的话,去车里坐着也行。”吴玉华笑了,说还是走走吧。现在的赵信比两年前更成熟了,只是有些瘦了。经过精心打理的头发一丝不苟,干净得体的衣服显然价格不菲。吴玉华不由感慨,如果说自己还或多或少保留了一些以前的痕迹的话,那么在赵信身上,这种痕迹已经荡然无存了。她清楚地看到了两人之间的不可逾越的差距,这差距不是由年龄引起的,而是由不同的生活环境造成的。如果赵信和孟波站在一起的话,别人肯定会说他们一个是老板,另一个是民工。
星期天的洛浦公园游客明显多了一些,大多是附近的居民来这里散步。吴玉华大大方方的和赵信边走边聊,并不介意遇到熟人。被熟人看到又怎样,谁还没有个异性朋友?就算别张大妈那种人看到,她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可怕的,人正不怕影子歪。孩子也只是一想起之前做的那个奇怪的梦,她不由一阵感慨,如果当初他们一毕业就结婚生子的话,现在孩子应该上小学了。
沿着河走了几十米后,吴玉华突然问:“说吧,这次来究竟有啥事?不会只是简单叙叙旧吧?”
赵信停下脚步,说:“跟我走吧,我是认真的。这几年我一直都在关注着你,从你恋爱到结婚,生孩子。曾经有好几次,我都想来带走你,可我知道你不答应。我对自己说,如果你生活幸福的话,那我就不再出现在你面前。可是现在——”
吴玉华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自已过得怎么了?要他这个负心汉来可怜?因此她冷淡地说:“现在我不幸福吗?我不知道什么是幸福,但我觉得我现在没有不幸福。跟你走?真不明白你怎么说得出口。让我去做你的二奶?”吴玉华越说越气,他这么能这么羞辱自己。不就是当了个官手里有点权吗?有权就了不起吗?他以为他是谁啊?
赵信不打算跟她吵架,所以没有说话,等她情绪稍微平静下来后才说:“在我心里,你一直是我的原配。我只是想让你过上幸福的日子。”
“可笑,”吴玉华说,“在你附近弄个房子让我搬进去,随时等着你的宠幸,就是幸福?”
“如果我能娶你呢?”赵信眼睛闪了一下,以前他没法成为她的丈夫,现在情况变了。但他不打算提前说明,他要先探探她的口风。
“没有如果,这你我都清楚,何必多说废话。”吴玉华坚决回答。赵信之所以正官运亨通,全赖岳父一家,他怎么可能离婚呢?也许是他老婆死了?不可能。就算他死了老婆,那也是他的事,跟自己毫无关系,自己不是他的备胎。
“你我更清楚,孟波的性取向是天生的,不可能改变。你跟着他不可能幸福。”赵信不明白吴玉华为什么还这么认死理,这么多年,就是河里的石头也都被磨得棱角尽失了,可她还是这个性子。他前不久听说孟波是
同性恋
时深感意外,凭吴玉华的个性,是绝对不会嫁给孟波的。可是她不仅无怨无悔地嫁了,还做起了贤妻良母,这太不可思议了。他揣测了许久,,得出的结论是,吴玉华表面的平静都是装出来的,因为她太要强了,打落门牙肚里吞,不想让别人看笑话。他觉得自己有责任让吴玉华过上真正幸福的生活。
吴玉华看了他一眼,然后掏出手机,翻出一条彩信,递给赵信。照片是一张破木屋,文字是:“即使简陋的木屋,也能遮风挡雨;只要有了爱,这也会成为温暖的家。我要回家了。”
赵信看了又看,然后苦笑说:“刚发来的。他发的可真是时候。”他有些糊涂了,难道说自己的情报不准确?有可能孟波确实不是
同性恋
。
吴玉华夺过手机,不客气地说:“你的好房子留给其他人住吧。”然后扭头就走,说:“以后不要再联系了。”
看着吴玉华渐渐远去的身影,赵信心里一阵苦涩。他拿出一张诊断书,看了看,然后一点一点撕个粉碎,然后丢到了旁边的垃圾桶里。上个月单位例行体检时,他被查出患了肺癌。起初他以为是诊断结果弄错了,自己身体一向健康,活八九十岁没问题,不可能得这病。换了几家医院检查,结果都一样,他这才认命了。老婆安慰他:“现在医学这么发达,咱又发现的早,及时治疗应该不会有事。”但是他却仿佛已经看到了前面的奈何桥了。他忽然觉得这一生是白过了,自己以前的努力毫无价值。既然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他觉得是该为自己做点事的时候了。于是,他想到了吴玉华,自己今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和玉华结为大家都认可法律也认可的夫妻。如果有可能,他希望说服妻子离婚,然后娶玉华,哪怕做一天的夫妻他也知足了。
但是,吴玉华已经离他远去了。
吴玉华气鼓鼓地往家走。真荒谬,他居然拿孟波的性取向来说事,这让吴玉华又羞又气,她从没对同学朋友说过这事,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就算自己真和孟波离婚了,她也不可能去做赵信的狗屁二奶。自己做人还是有底线的,赵信怎么会不了解自己?还是他在官场混的时间太长就认为所有人都没有做人的底线了?这个赵信,完全不是以前那个赵信了,已经变成一个可怕的陌生人。
回到家里,芳芳正在哇哇大哭,孟母抱着芳芳轻轻哄着,孟父正手忙脚乱地在冲奶粉。吴玉华忙接过孩子说:“妈,给我吧,我去喂喂。你和爸去歇一会儿。”孟母松了一口气,哄着孙女说:“别哭,别哭,饭来了。”然后让吴玉华喂孩子,自己去做饭。
吴玉华抱着芳芳回到卧室。外面孟母低声埋怨孟父:“叫你冲点奶粉,你再也冲不了。现在还冲啥冲?冲了你给它喝了。”孟父不满地辩解:“那是水热,能怨我?”孟母说:“你都不会兑些温水?”
听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唠叨,吴玉华只觉得好笑。正是每天都有这些小磕磕绊绊,才使一个家更有家的感觉。砖头水泥砌成的房子里住几个人,如果没有爱的话,那不叫家,只能叫宿舍。等孟波回到家后,这个家就更圆满了。
人是社会动物,更是家庭动物。想想以前自己真幼稚,说什么女人小时候是谁家的闺女,嫁人了是谁家的媳妇,等有了孩子了是谁谁的妈妈,再老了又被人叫做谁谁的奶奶或姥姥,一辈子就是别人的附属品,她吴玉华可不想那样过一辈子,她的人生属于自己。直到现在,她终于承认,家庭才是社会的细胞,单个的人只属于家庭。人的价值,首先体现在家庭里。
要是自己早明白了这个道理,意识到浪浪根本没法与孟波组成家庭,不可能对自己的家庭有实质的威胁,也许当时自己会睁只眼闭只眼,假装不知道孟波和浪浪的关系,那也就不会发生以后这么多的事了。
杨志凌情绪有些低沉。胡刚和燕子看在眼里,却猜不出杨同学为什么心情不佳。燕子向坐在沙发上的杨同学努努嘴,小声对胡刚说:“你的小零不高兴了,你陪他出去逛逛吧。”
胡刚犹豫了一下,走到杨志凌身边坐下,说:“这报纸你都翻了好几遍了,别看了,我们出去走走吧。”
杨志凌看看燕子,然后对胡刚说:“我没事,你多陪陪燕子吧。我在等孟哥。”
燕子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得意地看了胡刚一眼。
胡刚瞪着杨志凌:“等他干嘛?”
杨志凌放下报纸,很自然地说:“问问他什么时候走,我准备跟他一起去洛阳逛逛。”
胡刚从杨志凌眼里没读出更多内容,心想也许他真的只是去洛阳旅游,单纯的旅游。可是……他说:“现在去洛阳不是最佳旅游季节吧?等明年牡丹开的时候,咱们一起去多好。”
“那时候游客肯定非常多,估计都不一定能订到房。”
胡刚觉得同学来这里这些天,自己没有好好招待他,心里过意不去,就竭力想打消杨志凌去洛阳的念头:“洛阳也就牡丹有名,不看牡丹看什么?”
“看什么问问他就知道了,他们回来了。”燕子插进话。刚说完,徐斌和孟波就走了进来。
杨志凌站起来,对孟波说:“孟哥,我们正在说……洛阳呢。我已经想好了,跟你一起去洛阳玩玩。大哥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下午吧,”孟波略一思索,“吃过午饭稍微休息一下就回去。”
徐斌眼睛里闪过一丝失望,马上又恢复神态:“行,利用上午这点时间,我把浪浪的东西和你交割一下。”
这个理由很冠冕堂皇,孟波没法拒绝,就对其他人笑了一下,又对杨志凌说:“那我就先上去,咱们下午车站见。”
徐斌跟在孟波身后进了房间,随手反锁上门,一把抱住孟波,直接就吻了上去。
杨志凌目送孟波上楼后对胡刚说:“我也回去准备一下吧,别等下午手忙脚乱的。”
“慌啥,还早。等吃完午饭再收拾也来得及。”
“得提前把手机,还有移动电源都充好电,火车上可没法充电。我先回去了。”杨志凌用脚趾头也能想到楼上那两人将要发生啥事,他只想马上离开这里。
胡刚看了一眼燕子,说:“那行,我陪你回去。”
外面天气不错,蓝天白云,杨志凌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他对胡刚说:“你的家乡很漂亮,赏心悦目。就是小了一点。毕业后你就打算在这个小地方发展了?”
“那得看燕子的想法了,她去哪,我就去哪。”
杨志凌哈哈笑了起来:“你可真贤惠啊。这地方太小,对我来说,住几天新鲜新鲜还可以,要是长时间住,我非发疯不可。”
“总也亲不够,这么办?”徐斌压着孟波,抬起头喃喃说了一句,又低下头轻咬孟波的上唇。
孟波抚摸着徐斌汗津津的身体,说:“你上来这么长时间了,不怕别人起疑心?”
“怀疑就怀疑吧,过这村就没这店了。”
“你还要?我走了之后你该咋办?这么小的地方,想找个合适的伴儿都有点困难吧?”
“那你就别走了,留下来陪我一辈子。”
“我倒是想啊,可是不行,我家里人不答应啊。”
快中午时,两人才不情愿地分开疲惫的身体。漱洗后,两人一起下楼。春姐和媚娘正在沙发上坐着说话,看见他们下来,马上互相使个眼色,一脸暧昧地看着他们。电脑前的燕子一脸寒冰,对下来的两人视而不见。
“徐老板真是个大忙人,我们在隔壁听见你们一直在忙活。生意不错啊。”媚娘酸溜溜地说。
徐斌笑呵呵地说:“还行还行。二位住的还满意不?”
“挺好挺好。我们已经退房了,再坐一会儿,过会儿就走了。”春姐看了看孟波,说,“这位朋友也是来旅游的吧?我们只有出去吃饭,要不要一起去?”
孟波猜出这两人就是徐斌刚才对他说过的参加聚会的伪娘,不想和他们有任何瓜葛,就说:“不了,我还有事,你们去吧。”
“你们的事还没办完啊?行,那我们就去了。”媚娘起身招呼春姐走了出去。
孟波和徐斌闲扯了几句,估摸着俩伪娘走远了,才走出宾馆去吃午饭。他前脚刚走,燕子的怨气就冲着徐斌发作了:“我还以为你要怎么对付那人呢,原来就是这样对付啊?幸亏是我在这里,要是换了我嫂子,你这家还要不要了?”
“意外,意外,这纯粹是意外。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徐斌赶紧安抚妹妹,“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了。昨天我都对他们说清楚了,以后不会再和他们来往,绝对不会。你可别对你嫂子说啊,今天的事,提都不要提。”
“哼,你现在知道怕了?早干什么去了!”燕子气鼓鼓地站起来,“我走了,他们的房间你自己收拾去吧,我嫌脏。”
“好好好,我去收拾。”
布尔津汽车站前,杨志凌对胡刚和燕子说:“别送了,我进站了。你们别进去,省得还要过安检。快回去吧。”胡刚说:“行,我们就不进去了。这几天没好好陪你玩,等回学校了我请你。”杨志凌笑了:“说这话就外气了,咱俩谁跟谁啊。”燕子说:“那就祝你一路顺风。”杨志凌挥手告别,进了安检门。
燕子小声对胡刚说:“我刚才差点要祝他交菊花运了。”胡刚哈哈笑了:“确实很贴切,但愿他和那个孟波好事能成吧。”
杨志凌的
同志
身份已经确定无疑了。胡刚虽然能接受同性恋,认为他们其实与正常人无异,应该获得应有的幸福,可是具体到自己的同学身上,他就觉得事情远不是那么简单。不是说几个人接受了他,他就可以获得幸福了。切不说同性恋没法生育,到老了孤苦伶仃,就说眼前,一般的异性恋要找个合适的对象都不容易,更别说从不敢轻易暴露身份的
同性恋
了。他看到朋友正走在一条布满荆棘的小路,还是孤零零一个人,不禁对他充满同情。自己没法拉他回来,也不可能陪他走那条路,就只能祝愿他早日找到合适的伴侣。
这时燕子注意到了两个人,不由嘟囔起来:“奇怪啊,她刚来怎么就走了?他们怎么看着怪怪的,闹别扭了?”胡刚也看到了那两人,说:“你说的是肖泽的女朋友吧?她现在可是名人啊。小声点,别让他们听见,回去我跟讲。”
“什么名人?我现在就要听,边走边说。”燕子已经迫不及待了。胡刚没办法,只好把中午听来的小道消息传达给燕子。原来,昨晚警方去宾馆扫黄,将一对外地来的男女抓了个现行。男的是一家公司的业务员,来这里旅游;女的就是肖泽的女朋友,刚到这里。据男方交代,他在东莞就多次和女方有过性交易,这次来这里旅游,意外的发现和女方也同住一家宾馆,就联系女方,约好一起过夜。女方承认以前做过鸡,但这次是来旅游的,不是卖淫,这次和男方虽然有性关系,但是没有金钱交易,因此不是卖淫。
“还有这事?”燕子觉得不可思议,“警方怎么处理的?”胡刚笑着回答:“能怎么处理?你不是看到了她现在好好的在外面,没被关起来?真搞笑,这次肖泽丢人丢大了。警察行动时他也参加了,没想到抓住的是自己的女朋友。那房间还是用他的身份证开的。他自己也作证,女方是他邀请来的,是他女朋友,不是来这里从事卖淫活动的。那个业务员也说了,这次他们并没有谈到价钱,他也没给女人钱。所以警察就把这两人放了。”
燕子摇摇头,她太同情小警察了,她小声说:“这女的也是,既然来看男朋友,怎么还不忘跟别的
男人
勾三搭四,贱!”胡刚笑嘻嘻地回答:“也许是她太敬业,习惯成自然了。”
肖泽感受到了周围异样的目光,觉得浑身不自在。华馨怡板着脸说:“觉得不自在何必来送?你是想让大家知道你是个情种,女朋友虽然不仁但是你不能不义吗?你很伟大啊。”肖泽的语气同样冷冰冰:“我是来送以前的女友。”
“以前?和现在不同?我一直就是这样。肖警官,作为一个警察,你应该发现我自始至终都没有存心说假话欺骗你,我以前说过的话,除了没告诉你我的职业以为,其他的都是真话。就是职业,那也是你自己猜我是个白领,我从没有说过我是干什么的。白领?呵,我也想,可惜我这种女人不配,我在床上工作,无领。哈。”
华馨怡的情绪有些激动,肖泽皱了一下眉头,明明自己受骗上当了,童子身都奉献了出去,结果现在倒好像她是受害者一样。一想起昨天自己的初夜,肖泽的心情就十分的复杂,语气不由得软了下来,说:“回家去吧,别再干那个了。这病那病那么多,要中标了,这一辈子就完了。”
要是搁以前,有谁这样说自己,华馨怡非骂回去不可。可是她看到小警察的表情确实是非常真诚,所以到嘴边的难听话又咽了回去,只是嗯了一声,说:“我走了。以后再谈对象可得了解清楚再出手。”说完不等肖泽回话就径直走进汽车站。
华馨怡走进候车室,找了个座位坐下,沮丧地闭上双眼。自己已经厌倦了卖身的日子,所以才飞到大西北,想在这里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但是没想到会遇到以前的客人。那个业务员一再纠缠自己,她怕被肖泽知道,所以就对业务员说陪他最后一次。可是怎么也没想到……
这是不是预示着自己只能过那种卖肉的生活?他想起肖泽刚才说的话:“别干那个了。”他可真单纯。正是肖泽的单纯、干净,才让自己动了心吧,和肖泽网恋的那段时间,每次
聊天
总能使自己暂时忘掉自己的堕落,仿佛回到了曾经的干干净净的日子。
华馨怡忍不住回头张望,可是没有看到肖泽的身影,不由失望地转回头。这时,她注意到侧前方坐着的那个男孩一直扭着头看着邻座。这男孩真帅!只是,从
帅哥
看邻座的那个大
男人
的眼光就能判断出来,他是个不折不扣的
同性恋
。她心里不由骂了一句:“死变态,可惜了一副好皮囊。”她起身离开,眼不见为净。
孟波坐在候车室里,百无聊赖的一会儿看看手机,一会儿看看外面阴晴不定的天空,可却什么也没看进去。他想给这次的旅程做一个总结,可是心乱如麻,没法估量此行到底值不值。浪浪早就离开这里了,自己却巴巴地跑来,这不仅不值,简直是可笑了。长期以来,自已一直在浪浪和家之间摇摆不定,难以抉择。这次自己扑了个空,却从此明白两人已经彻底不可能了,自己从此只安分地守着吴玉华和芳芳,这算不算收获呢?
当孟波再次抬头看外面的天空时发现杨志凌一直盯着自己,就说:“别看了,再看眼珠子就出来了。”杨志凌笑吟吟地回答:“真那样的话,你要负全责,我以后就靠你养活了。”
杨志凌灿烂的笑容恰似一缕阳光,驱散了孟波心头的雾霾,他不禁也笑了出来。年轻真好啊,年轻人不管走到哪里都会把阳光带到哪里。孟波问:“你不多玩几天?好不容易来你同学家一趟,还这么远。”杨志凌哈哈笑了:“咱别提他了,重色轻友,只顾陪他女朋友了,哪里会想到我?我还是趁早闪吧。其实,我也是重色轻友,对吧?哈哈。”
孟波笑了,转移话题:“回去要坐好几天火车,想想就头疼。”杨志凌掏出手机,说:“火车票买了吗?我上网查查车次。”孟波说:“还没有,我准备到北屯了再买。”杨志凌说:“还是先订好票吧,万一晚了没票呢?”
杨志凌查看着车票信息说:“网上从北屯出发去乌鲁木齐,就一趟,明天早上到。从乌鲁木齐到洛阳车不少,但是到达时间不是很好。这一趟不错,中午到洛阳,明天晚上从乌鲁木齐出发。就这趟吧。”
孟波笑了:“你可真细心。但是,我们要在乌鲁木齐停留一个白天啊。”杨志凌说:“那正好啊,在乌鲁木齐逛逛,也不算白来了。”孟波想想也对。杨志凌就开始预定车票,还不错,都订到了卧铺。孟波通过网银把钱还给他。
发车时间快到了,两人上车各自找到自己座位坐下。孟波座位在前面,邻座是个满脸横肉的壮汉,杨志凌陪着笑问:“这位大哥,咱俩换下座位吧。我和我哥票没买在一起,想坐在一起。”壮汉回头看了一下杨志凌的座位,说:“我有点晕车,坐后面就更晕了。不好意思啊。”孟波说:“要不我换到后面吧,你先去问一下你边上的人。”
杨志凌回去小声和邻座的一位胖大婶商量,然后回头向孟波遗憾地摇摇头。壮汉小声说:“她肯定不会同意。我俩块头都这么大,坐一块肯定挤得慌。没多长时间,将就一下吧。”
这几天孟波一直没休息好,浑身疲惫,汽车一上路,孟波就昏昏欲睡。正迷糊时忽然被人推醒:“别睡了,到站了。”他起来跟着众人下车,发现正向学校走去。他纳闷了,问旁边的同学:“这是去哪里?”旁边的同学是他的高中同学,此时惊讶地看着他:“你睡迷糊了吧,当然是参加高考啊。”怎么会这样?明明自己没参加高考,去上了技校……难道时光倒流了?或者是在做梦?他使劲咬自己舌头,如果是梦的话,自己应该会疼醒吧。然而,眼前的景物还是没变,自己正跟同学去学校参加高考。看来,所谓的上技校、浪浪、布尔津、杨志凌,都是自己刚才在车上做的梦。他笑着对同学说:“我刚才做了个怪梦,梦到以后十几年的事了。”同学惊讶地看着他说:“是吗?考完试你给我说说。”
考试很不顺利,面对考卷孟波抓耳挠腮,几乎全不会做。完了,完了,看来自己真要去上技校了。但是出人意料的是,他居然考上了一所大学。他带着行李搬进了学校的宿舍,那些新同学似曾相识,再一看,原来都是技校里的同学。孟波笑着向大家说起那个梦,同学们也都笑了起来。一个刚进来的同学问:“你梦到我没?”孟波转过身,见说话的竟然是浪浪,他只穿了个小内裤,正用毛巾擦着全身。浪浪看着孟波笑了一会儿,突然脱下了内裤,全身赤裸着向门口走去。孟波忙说:“你怎么这个样子就出去了?回来!”浪浪笑嘻嘻地说:“就是丢人也是我丢人,没你啥事。”说着就走了出去。孟波忙向他追去,可是却被什么东西绊住了肚子……
孟波使劲挣扎了几下,才发现是汽车上的安全带勒着肚子,自己正坐在布尔津开往北屯的长途车上。梦境和现实,哪个才是真的?他回头去看杨志凌,发现他正微笑着看着自己,不由也报之一笑。时光没有倒流。
牛丽萍坐在柜台里在网上答复游客的问题。旺季渐渐来临,来咨询的游客多了起来,只是十个咨询的游客未必有一个最后真正来住宿。生意不好做啊。
徐斌不停地跑上跑下,好像在搬运着什么东西。牛丽萍终于忍不住问他:“你这上上下下的是在忙什么?”徐斌说:“把浪浪的东西都搬到值班室,那间以后对外开放。”牛丽萍笑了,说:“你终于想通了?算了,你别瞎忙活了,我看今年形势这么差,每天都有好几间卖不出去,不差那间。”徐斌一本正经地说:“你要对国家有信心,形势会好的。你更要对你老公有信心,你老公已经彻底告别过去,重新开始了。”
牛丽萍忍住笑,说:“我老公?我老公在哪里,我怎么不知道?我只知道这里有个前任老公。”浪浪的房间不再保留,牛丽萍相信徐斌的心彻底回来了。回想这半年多来发生的事情,牛丽萍感觉就像做梦似的,先是想去看浪浪吹埙却发现他和徐斌正在房间里滚床单,再是徐斌承认喜欢浪浪已经到里没法离开的地步,接着是浪浪的
同性恋
身份莫名其妙地曝了光,跟着就是浪浪离开。本以为浪浪离开后徐斌就恢复正常,哪知他又变本加厉的和那些人搞在了一起。忍无可忍之下,牛丽萍向徐斌发出了离婚的威胁。其实她并不想离婚,只是想吓唬一下徐斌。哪知道徐斌只是稍微思考了片刻,就很干脆地同意离婚。牛丽萍实在没辙了,只好向老两口求救。
徐父火冒三丈,立即打电话让徐斌回来。徐斌一进门,没等老两口开口,先声明:“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你们啥都不用说。这婚我离定了。”徐父张口大骂:“你这个兔崽子,翅膀长硬了是不是?好,既然你离定了,我们啥都不说。以后这个家就没你这个人了,你马上滚出去。”徐妈妈一把鼻涕一把泪:“多好的媳妇你不要,你非得跟那些流氓变态们混到一起。丽萍几千里地跑来嫁给你,你就这样对她?你爸说的对。要是你不悔改,俺们只当没你这儿子。以后丽萍就是俺们的亲闺女。”
第二天,徐斌就和牛丽萍办妥了离婚手续。徐斌被净身出户,房子孩子宾馆都归了牛丽萍。徐斌在燕子的监督下给宾馆打工。燕子知道这样的离婚协议肯定是父母的意思,她觉得父母太糊涂,牛丽萍和哥哥离婚后,就不再是家里人了,怎么能把财产全给她呢?当她在宾馆看到徐斌时,就拐弯抹角替哥哥抱打不平。可是徐斌却满不在乎地说:“这不和以前一样过吗?只不过是多了你这个克格勃而已。”燕子气鼓鼓地说:“我这是为你好,你还这样说我。那你就不能回头吗?”徐斌表情有些怪异,说:“还没到回头的时候。”然后故作轻松地说:“先自由两天,该回头的时候自然就回头了。”
两人从闹矛盾到离婚,因为涉及不光彩的
同性恋
,所以一直都没弄出大动静,外面的人对徐家发生的事毫不知情。牛丽萍没法跟别人诉苦,只好躲在家里以泪洗面,徐妈妈安慰她说:“不管你跟徐斌的本子是啥本,你都是这家里的人,哪也不用去。咱们的日子以前咋过现在还咋过。他现在是鬼迷心窍,早晚还会回头的。等他回头那天,咱再跟他算总账。”
现在到了算总账的时候了。牛丽萍说:“你想当我老公,是不是得拿出点诚意?”徐斌笑了:“这里的都是你的,我一无所有啊。我只有这个人了,就打包送给你吧。”牛丽萍笑嘻嘻:“就算没东西,起码的礼数该有吧?你是不是应该跪下求婚?”徐斌挨了过来,说:“你真想让我跪啊?好啊,没问题。不过,那个跪法只是单腿下跪,我要跪就双腿全跪。你看行不?”牛丽萍哈哈大笑,说:“没问题啊,赶快跪。”徐斌抱住她:“那得在床上跪啊,你躺着……”牛丽萍脸红了,推开他,说:“那你现在就单腿跪,快点,还要拿着花才像回事。”
徐斌四处看了看,说:“这里还真没有现成的话。不过,这个也行。”说着,他抱起牡丹,半跪下说:“好老婆,嫁给我吧。”牛丽萍笑得肚子疼,说:“你这也算啊?真有你的。可这还没开花呢。”徐斌放下花盆,嘿嘿笑着,说:“这么沉。虽然现在没开花,但那还不是早晚的事。”
二次求婚成功,两人亲亲热热的决定明天一早就去办理复婚手续。徐斌不无遗憾地说:“咱们这算是二婚了。可惜当初咱们把离婚的事瞒得太严实,要不然的话,这次咱们再操办一次婚礼,让他们再出一次礼。”牛丽萍扑哧笑了,说徐斌光想美事。
徐斌也笑了,看来生活要重新回到以前的轨道上了。经历了这么多事,他觉得一个正常的家庭确实比
同性恋
的家庭幸福多了,自己应该好好珍惜这个家。当然,如果浪浪或孟波以后再出现在这里的话,或者有机会再见到他们的话,和他们重温一下不一样的快乐,自然是件十分快乐的事。只是,他觉得那样的机会机会不会有了。
孟波和杨志凌坐在北屯火车站外面的广场旁边。离开车还有好几个小时,他们不想那么早进去。有杨志凌陪在身边,孟波觉得心情畅快了许多。来喀纳斯的一路上自己是孤单单一个人,没有伴儿的感觉实在难受,难受得他要发疯,真想大哭一场。现在身边坐了一个人,那人是自己的伴儿,就算一直干坐不说话,也会让他觉得自己有了依赖,不再孤单了。人是这么奇怪的群居动物啊。
杨志凌不是干坐不说话的人,他全身都在对孟波说话。这会儿他干脆仰躺着,头枕着孟波的大腿。“有点累了,发困。你累不?”他问孟波。
孟波轻轻拧了一下杨志凌的英挺的鼻子,说:“刚才在汽车上睡了一觉,现在好多了。你想睡就睡吧。”杨志凌笑了,说:“我怎么能睡得着?刚才我说去旅店开个房休息几小时,你又不去。在那里休息可比在这里强多了。”孟波又拧了他一下,说:“小色狼。开了房怕你更休息不好,还可能误了火车。”杨志凌说:“切。大叔,你老了,所以会误火车。我精力充沛,根本不会的。”孟波本想说我老不老你又不是不知道,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是笑了笑。
杨志凌看着孟波,突然问:“哥,我帅吗?”孟波吓了一跳,忙向四周看了看。杨志凌说:“放心吧,我看着呢,附近没人,远处的人听不到咱们说话。”孟波低头看着杨志凌,说:“你很帅。是我接触过的最帅的男孩儿。”杨志凌很满意,说:“许多人都这么说。”然后又叹了口气,说:“可为什么你们只是说我帅,但不想和我做长期朋友?有的人说帅的花心,可是许多很丑的人照样花心。”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孟波考虑了一下,说:“丑的也好,帅的也好,长久的都不多。所以他们不想和你长久跟你长相并没有没关系。”
“那跟什么有关?不说别人,就说你吧,你想过和我天长地久?”
孟波苦笑:“我是结了婚的人,不敢对别人说什么天长地久。你很可爱,不仅仅是帅,如果我现在没结婚的话,我肯定会和你长期交往。”
“有你这句话,我就很知足了。可现实生活中也有许多人婚后还继续找
同志
,有时也不光是419,也有保持很多年的。”
孟波点点头:“确实这样,毕竟咱们国家没有同性婚姻,多数同志最后还是要和女人结婚。婚后不管是419还是固定和一个人好,我都觉得是对家庭的不负责,也是对那一个
同志
的不负责。既然跟女人结了婚,如果不能给她爱情,起码要给她一个让他安心的家,怎么还能去找别人?”
杨志凌笑了:“那你呢?你不是千里迢迢跑来找
男人
?”
“我结婚后就再没找过
男人
,一心一意对老婆好。本来欺骗她就已经对不起她了,还怎么能再做对不起她的事?我以为浪浪是因为负气才离开家,躲在这里不敢或者不愿回去。他一个人在这里,他父母怎么办?所以我才来找他,想劝他回去。我当然也有过和他重新开始的想法,只是冷静下来的时候再仔细考虑,就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
“你真是不可多得的好
男人
,只是太委屈自己了。你这是在为别人生活,你怎么不努力一下为自己生活。人这一辈子,就这么短短几十年,最美好的年龄也不过一二十年,甚至更短。应该好好为自己活,这才不辜负大好年华。”
孟波叹了口气,说:“说的好听。你以为这世界上就你一个人啊。如果我也是那种自私自利,只图自己快活不顾他人感受的人,只怕你也不会觉得我好了。”
杨志凌笑了:“不错。”沉默了一小会儿,他说:“我看到一些人的
交友
信息上写着已婚,要找个以后不结婚的人做朋友,心想这些人怎么这么无耻。他自己有老婆孩子了,让别人啥都不要陪他上床,他以为他是谁啊,他把别人当啥了。”
孟波说:“这个圈子里,无耻的人太多了。”
杨志凌看着这个熟男,心里有说不出的不舍。他听了出来,孟波并不打算和自己长期保持这种关系,他是属于他的家庭的。他问:“我们以后还能继续联系吗?”
孟波看着远方,说:“看情况吧。”
“我保证不会影响你的家庭,只是和你做普通的朋友,这也不行?”
孟波低头看着杨志凌,说:“我们相距几百上千里地,也只能做普通朋友了。”
杨志凌看到了希望,灿烂的笑容回到了脸上,说:“再远的距离,想见还是可以见的,就是次数少了而已。不想见的话,就是住隔壁住对门一年也见不了一次。平时我们做普通朋友,一年见一两次,做一两天的BF,这不算过分要求吧?成天戴着面具按大家的标准做人,偶尔做回一两次真正的自己,我觉得还是可以原谅的。”
孟波被他的笑容感染了,笑着说:“听你的。”他不忍心在这个阳光小伙的脸上看到乌云,便答应了他的要求。年轻人容易冲动,等杨志凌回到家或者学校,也许没几天就把自己忘得一干二净了。自己只是他旅途中的一个过客,两人的交集不过是一同看了一个风景,发生了几次关系而已。
杨志凌看出了他的敷衍,但没说破。有些事情,看破别说破,说破就没意思了。能得到孟波的口头承诺,他已经满足了,以后的事,就交给缘分吧。什么是缘分?杨志凌觉得缘分就是时间,就像天上的浮云。白云在蓝天上缓缓移动,慢慢地变换着形状。这会儿云朵像一只小狗,过一会再看,它就又像一只毛毛虫了。等你觉得它要慢慢散开成几片碎纸时,它却又堆积了起来,有凸有凹,俨然是一个沉思中的人脸。
“在想什么?”孟波见杨志凌突然沉默起来,以为是自己刚才的话伤了他的心,就小心问杨志凌。杨志凌收回看着浮云的目光,看向孟波,突然笑了,说:“想你。”孟波也笑了:“我就在你眼前,有什么好想的。”杨志凌说:“虽然近在眼前,伸手就能摸到,可又远在天涯,想亲一下都不可能。”孟波拧了一他的鼻子,说:“小色狼,成天想着这事。”杨志凌眨眨眼,说:“别说你不想。说,你想吗?”孟波无奈地回答:“好吧,说老实话,你的唇对我很有诱惑力。”杨志凌又兴奋又得意,说:“这不就得了。快,亲我。”孟波吓了一跳,他看看远处的人,说:“大庭广众之下,我可没这胆子。”杨志凌说:“怕什么,他们又不认识咱们。”孟波连连摇头:“别别,现在可不敢。等有机会了让你亲个够。”杨志凌笑了:“逗你玩呢,看把你吓的。你说了让我亲个够,我记住了,你不许反悔。”
和孟波在一起,杨志凌觉得很放松,很随意。他以前交往过的那些熟男,在网上
聊天
的时候对你温柔多情,;可是正经一起散个步什么的,他们就表现出道貌岸然的样子,就有多远离多远,好像跟你走近一些就丢了他们的脸面似的;等到了床上,他们又换了一副饥渴的色狼嘴脸。那些人对你刨根问底,好像是警察查户口一样理所应当,而且还必须听到实话,可是对他们的事情却讳莫如深,基本上不说一句实话,你多问一句他们就觉得你对他们居心不良另有企图。孟波不是这样的人。有时杨志凌故意当着许多人的面对孟波做出亲昵的动作,孟波没有丝毫的扭捏,用自然大方的态度回应自己,就像自己是他的小兄弟。孟波从不对自己的事问三问四,自己说了,他也就是听听,最多表示一下自己的态度立场,从不无原则地一味迎合自己。当自己问到孟波的情况时,孟波从不遮掩,有问必答。正是这种坦率的态度,让杨志凌觉得孟波是个值得交往的朋友,即便是没法做BF。
只是,杨志凌又觉得孟波有些过于随和了,他刚和自己纠缠一天,一回旅店就又和老板搞到一起了,这多少让他心里很不爽。不过,老板是有家有口的人,从长远来看不可能跟自己争夺孟波。
孟波同样觉得和杨志凌在一起很放松。许多话,他没法跟父母说,没法跟老婆说,甚至连
同志
圈里的好友都没法说,可是对杨志凌却防线顿失,一吐为快。也许,自己当他是个以后再也不会见面的陌生人所以才口没遮拦吧。多数人都有这个毛病,与熟人打交道时顾虑重重,可是却把旅途上遇到的陌生人当做知己倾诉着自己的烦恼与痛苦。幸好,杨志凌不是骗子,否则孟波认为自己肯定会吃大亏。
时间不早了,孟波和杨志凌起身去路旁的小饭店吃了点东西,就进了火车站。当上了火车后,孟波觉得千里之外的洛阳真得离自己越来越近了;车上所有的乘客,都是萍水相逢的过客,包括杨志凌。杨志凌感觉到了孟波态度的变化却无可奈何,他无助地看着孟波离自己越来越远。孟波和杨志凌原本是下铺和中铺。旁边中铺是个上了年龄的老太太和她的小孙子,爬上爬下不方便,于是下铺的杨志凌主动和他们换了铺。两人隔着过道,有一句没一句的闲扯,直到熄灯。
吴玉华哄睡了孩子,坐在电脑桌前,打开电脑,登陆了一个只跟大学同学联络用的QQ。上午赵信的突然造访,言谈之间对自己的情况了若指掌,令她大吃一惊。再看看自己,对其他同学的近况基本上一无所知。她觉得有必要和同学们联系一下。上次同学会上,看着同学们各自春风得意,不是干得好,就是嫁得好,自己一无所有,不禁大伤自尊,回来后就换了手机号码,不想再和那些成功人士交往。这个QQ基本上一个月也难得登陆一次。
她刚一登陆,就收到好几条消息,大多是问她现在做啥,怎么老不在线。一位同学似乎特别急切,不停发了好几条,让她上线马上联系。吴玉华去他空间走了一趟,才认出这是赵信铁哥们宋琦的号。她试着发了条信息:“啥事这么急?在吗?”
等了半天没见回复,于是她又向另一个在线的同学打听宋琦的事。那同学回复并不知道宋琦为啥找她,但可以打个电话帮她联系一下。不多时,宋琦上线了,问:“你知道赵信的事吗?”
原来是跟赵信有关,吴玉华有些不快,早知道这样就不联系他了。她回复:“不知道。他被双规了?”宋琦发来一个恼火的表情,紧接着说:“算是吧,是被阎王双规了,他得了癌症了。”
吴玉华看着屏幕,半天没反应过来,今天是愚人节吗?她问:“真的假的?我今天还见他了,看上去很正常啊。”宋琦说:“我也希望是假的,可好家医院都说是真的。他真去找你了?你肯定没给他好脸色。”
我怎么可能给他好脸色,谁让他说出那些话。吴玉华说:“你知道他要找我?还知道他找我的原因?”宋琦说:“他的癌症的事就我知道,他还说先别告诉其他人。他说想离婚,然后想你求婚。”
吴玉华的满腔同情霎时变成满腔怒火。这叫什么事,好好时想不到我,临死了还想不让我好过,你只顾你自己满足心愿,怎么不考虑下我的感受?她给宋琦发去消息:“你觉得他这样做合适吗?”宋琦说:“肯定不合适,所以我劝他别这样做。还给你发信息,想先把情况给你说清楚。可是你老不在线。今天他给我打电话了,说你骂了他一顿。我还说你骂得对。”
宋琦这么一说,吴玉华却觉得自己今天的态度有些过火了。一个将死的人,自己何必同他计较,何况他的本意并不是让自己去做二奶。她胡乱和宋琦聊了几句,就下线了。
赵信居然得了癌症,居然快要死了。吴玉华是在无法把英俊潇洒的赵信和垂死之人联系在一起,她情愿是所有的医院都出了错。她明白,在自己的心里,赵信一直都占有重要的地位,而且牢不可破。她在心里把赵信和孟波放在一起比较。赵信代表了过去的爱情,孟波则代表了现在的家庭。哪个更重要呢?如果赵信拿出诊断书给自己看,然后再求自己和他重组家庭,自己会答应吗?她反复考虑了一下,果断地回答自己,不可能。
自己一直都深爱赵信,不管是过去、现在和将来,她会把这份爱保留在心底的最深处。爱是自私的,自私到了爱一个人可以不和被爱的人商量,可以不经过被爱的人的允许;爱又是无私的,无私到了可以不要名分,可以为他牺牲一切。爱,也是自由的。一个人可以因为爱和被爱的人在一起,也可以因为爱和被爱的人分开。即便是和深爱的人分开,自己仍然是自己。
和孟波的关系就完全不同了。自己和孟波是这个家庭的共同缔造者,这个家庭缺了两个人的任何一个就会不复存在。家庭代表着权利责任义务,家庭的任何一个成员做任何事都要先和其他成员商量。维系家庭存在的基础,不是爱情,而是亲情。在亲情的作用下,自己和孟波已经融为一体,密不可分了。如果硬要把自己从这个家庭中分离出来的话,那自己就不再是自己了。
想明白后,吴玉华找出了赵信的手机号,想拨过去慰问一下他的病情。但是犹豫再三,她还是放弃了打电话的念头。自己与孟波之间有亲情,赵信和他妻子之间同样有亲情。在这个时候,给病人带去心理慰藉的只能是他的家庭了。
孟母把吴玉华的脸色当做家里的晴雨表,这几天吴玉华的脸色明显开朗了许多,孟母的心情也跟着舒畅了不少。成天提心吊胆看着儿媳的脸色行事,儿媳稍一不高兴,她的神经就高度紧张。做婆婆做到这份上,她多少感到有些憋屈,但又无可奈何,谁让自家儿子有错在先呢?今天吴玉华跟自己说加薪和孟波工作的事时谈笑自若,看样子已经不再跟孟波置气了,这简直让她这做婆婆的有些受宠若惊。浪浪这一走还真是好事,他和孟波铁定不会再有纠葛了。这一年多来悬着的心,总算可以放下来,她今天可以睡个安稳觉了,可是却怎么也睡不着,满肚子都是话,却没法说出来。
夜很静,屋里只有老伴儿的鼾声。孟母不再为如何维持孟波和吴玉华的婚姻费尽心思后,就开始琢磨为什么孟波会喜欢男人。是自己和孟波的爸爸管教太严了?可是和其他家庭比,孟波从小到大没怎么挨打,就说明自己的家教已经够宽松了。难道是天生的?可是自己家和老孟家都从来就没出过这样的人,孟波是头一个。孟母想不出头绪,索性不再想原因,只去想以后孟波还会不会再喜欢男人。如果他继续喜欢男人的话,就算没找到浪浪,他也还会去找其他
男人
……
孟母把老伴儿推醒,说:“浪浪没在那儿,咱波波是不是白跑一趟?况外花恁多钱。”孟父这几天身体有些不舒服,这时虽然被老伴儿推醒 ,可是还有些迷糊,听老伴儿的声音就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然后又在脑袋里走了半天,才最后到达大脑里。他说:“不白跑。他不跑这一趟就不会死心。”孟母肯定地说:“说哩不错。这会他可算死心了。只要他们能断,以后波波好好跟玉华过日子,再多花俩也值。就是怕……”孟父觉得她的声音虽在耳边,却感觉正渐渐远去,就不耐烦地嘟囔:“他已经坐上火车了。快睡吧。”
黑暗中,孟波摸索着从床上爬下去,穿上鞋向厕所走去。杨志凌等了一小会儿,也下床跟了过去。孟波站在厕所门口,见他跟了过来,笑了一下,这才推开门走了进去。杨志凌忙跟了进去,回身锁好门。孟波抱住杨志凌,低声笑着耳语:“我不是说让你亲个够吗?”杨志凌急切着扯着孟波的衣服,说:“光亲可不行……”
吴玉华准备坐下来吃早饭,看到孟父没过来吃饭,随口问孟母:“妈,我爸呢?”孟母说:“他马上就过来。你别管他先吃吧,吃完了还得上班。”正说着,孟父慢腾腾走了过来。吴玉华忙起身,说:“爸,快来吃饭吧。我给你盛饭。”说着就要去盛饭。孟母挡住,说:“你吃吧,我去盛。”
孟父边走边嘟囔:“今儿个是咋了,昏沉沉的。”吴玉华忙走过去:“你哪里不得劲?”她细细打量了一下,扶孟父坐下,对孟母说:“妈,先别盛饭了。你给我爸的医保证身份证都准备好,咱赶紧送我爸去医院。”孟母慌里慌张过来:“咋了,哪里不得劲?”吴玉华说:“你看我爸这半边脸,再看他这右腿走路都是拖着,有点迈不动了。我叫救护车来吧。”孟父皱着眉头,说:“叫啥救护车,咱自己去就行了。我跟你妈去医院,你该上班就上班去吧。能有多大的事。”
孟母找出了孟父的医保卡、证,还有身份证和一个存折,说:“咱赶紧去。孩子咋办?要不先叫隔壁看一会儿?”吴玉华说:“不用,我抱着孩子,咱一块儿去。到时候还得检查化验交费,你一个人可不行。我一会儿给老板请个假就行了,现在不是太忙。”
孟母搀着老伴向外走去,说:“那中。我跟你爸先走着,你去抱孩子吧。”孟父还在不挺地嘟囔:“不要紧,看你们惊动劲恁大,生怕别人不知道。不用搀,我自己走。依我说,躺床上休息两天就好了。”孟母气得吆喝起来:“都啥时候了你还犟。非得等躺床上不会动了才想起来去医院?那时候俺们可弄不动你。”
吴玉华匆匆收拾好必备的东西,跨上包,抱起芳芳,带上门,锁好,急急忙忙下楼。她叹了一口气,孟波怎么还不回来,要是他在了该多好,自己也不至于这么惊慌失措。
出了小区大门,吴玉华拦了一辆出租,让老两口坐后面,自己抱着孩子坐前面,吩咐对司机去医院,路上开稳些。司机边开车边说:“抱着月子娃去医院,咋不换个人跟着。”吴玉华说:“孩子他爸出差了。”后面孟母说:“给孟波打个电话说一下吧。”孟父靠在座位上着闭眼睛说:“多大的事,再惊动他。他在火车上,就是知道了又能咋着。还不是瞎担心。”吴玉华迟疑地问:“那不给他打?”孟母只得说:“那先不打吧,先检查检查再说。”
医院还没到上班时间,吴玉华挂了急诊,然后和孟父孟母一起进了急诊室。医生见他们神色慌张,就问:“孩子咋啦?”孟母赶紧说:“不是孩子,是大人。”医生翻开孟父的眼皮看看,又问了问发病的时间和孟父肢体上的感觉,开了检查单,说:“脑血管上的病。先做个CT吧。”吴玉华接过单子,担心地问:“严重不严重?”医生说:“现在还不好说,等检查结果出来才知道。老人神志还清楚,也能走路,暂时没啥大碍。但是不能掉以轻心。先去做CT吧。”
出了诊室,孟母忽然想起没去银行取钱,忙取出存折交给吴玉华,说:“刚才忘去取钱了。看附近有银行没,去取点钱。”吴玉华刚才本能地接过存折,这时才反应过来,又把存折塞在孟母手里说:“不用,我去刷卡。现在银行还没上班呢。你扶着我爸先去CT室,我去交费。”
匆匆交完费,吴玉华抱着孩子一路小跑去CT室,其他病人或病人家属看她这样慌慌张张,都投过来同情的目光。老两口刚走到CT室,吴玉华就赶上了。一个年轻医生接过单子看了下,对孟父说:“躺到那边床上去。”孟父在老伴儿的搀扶下艰难地挪到床上躺好,开始接受仪器检查。吴玉华小声对孟母说:“妈,我出去给老板请个假,你先看着,有啥事叫我。”孟母说:“快去吧,孩子给我。等检查好了我叫你。”
吴玉华走到外面,拨通老板娘的电话,说明情况。狄月兰通情达理地说:“没事没事,你放心在医院吧。小孟不在家,老人都靠你了。用帮忙不用?需要帮忙就说一声,我安排个人过去。”
不管她是真情还是假意,吴玉华听了心里都十分感动,说:“不用不用。就是影响了工作,有些过意不去。”狄月兰笑着说:“工作是小事,哪有人重要。你有啥需要尽管说,咱都不是外人。另外,你再跟彩霞交待一下,怕万一有啥事了,她有不知道的地方让她赶紧跟你联系。”
这几天公司确实没啥要紧的工作,没什么可交待的,但是总得给田彩霞通个气,让她知道自己不去公司的原因,于是她给田彩霞打电话。田彩霞听完后不冷不淡地说:“你家事可真多。行了,我知道了。”吴玉华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干脆直接挂断电话。这时听到检查室里传来孟母的争吵声,她赶紧走进去。
孟父还在检查床上,正艰难地起身。孟母一手抱着孩子,一手用力搀扶着老伴儿,还一面同那个年轻医生大声争执。吴玉华忙走过去扶住孟父,问出什么事了。孟母气呼呼地说:“哪见过这样的医生!检查完了叫俺起来,那俺就起来,谁想一直躺到这上面?啥好的地方!稍微晚了一会儿,他就大呼小叫,又是说咋还不起来啦,又是说影响别人检查啦……跟训小孩子一样。俺们是来看病的,还是来受你气的!”
吴玉华的火气腾地就起来了,她对着那个正一脸凶相跟孟母吵的年轻医生开火了:“你这是啥态度!我爸就是因为病了才来你这检查,要是好好的跟你一样动作利索,就是请俺们来俺也不来。两个60多的老人,一个脑血管病行动不便,另一个还抱着才一个月的娃娃,就算耽误你们功夫了那能耽误你们几分钟?俺们不指望你发善心搭把手搀一下,你有啥话不能好好说?你在家也是这样跟你爹妈吆喝来吆喝去?真是没一点教养,少家实教。”
那个年轻医生梗着脖子还要同吴玉华吵,被其他医生拦住。这边其他病人家属也劝吴玉华他们消消气,别跟那不懂事的年轻人一般见识。吴玉华没打算继续吵,怕孟父情绪激动加重病情,就从孟母怀里接过芳芳,和孟母一起搀着孟父走出检查室去找医生。一路上孟父唉声叹气地说:“成祸害了,我以后要成祸害了。谁见谁嫌。”
诊室的医生看过片子,又看了看他们,说:“不严重,有点轻微的血栓,输点液就好了。要是住院的话,我看你们家里还有这么小的孩子,不知道你们能不能照顾过来,这是一;第二呢,住院费用大,医保只能报销一部分,自己负担的那部分最少也得三千块,如果不住院只是每天来这里输个液的话,那费用就是全部自己负担,最多也就是七百来块。你们商量一下,是住院,还是不住院?”
孟父一听病情不严重,心早放肚里了,说:“那还商量啥,不住院。住院花钱多,还拉扯人。”
吴玉华看孟母没说话,就问:“大夫,是不是可以把药拿回去到小区的诊所输?”孟母点点头,意思是自己也想这样问。医生笑了:“理论上可以,输液嘛,在哪输都行。但是许多诊所怕出事,不是自己诊所的药不输。如果你们去他们那里输的话,得从他们那里买药,可是他们那里未必有这方面的药。”
孟母连连点头,说:“对,他们治些头疼脑热,去火消炎还中,这病他们治不了,肯定就没这方面的药。那就在这输吧,反正离得又不是太远。”
坐在输液室里,看着药水缓慢地滴进自己血管,孟父觉得自己已经是个健康人了。他说:“我就说不要紧,睡一会儿就好了。你们非得来医院。”吴玉华说:“这可不能大意。这是有点血栓,万一血栓多了,不就成了脑梗塞,再发展下去可能就是脑溢血。早点发现早点治,才不会落下大毛病。”孟母笑着说:“刚才是谁说以后成祸害了?这会儿又逞强。”说得房间里的人都笑了。
旁边的一个老太太同样在看着老伴输液,这时说:“这是你闺女吧,多孝顺。还是有闺女好啊,要是……”孟母忙说:“这是俺媳妇儿。”老太说:“看这媳妇,比闺女还亲,你们可真有福气。”
几位病人正拉家常,吴玉华的手机响了,她把芳芳交给孟母,走到外面接电话。狄月兰问:“我到医院门口了,你在哪个病房?”吴玉华忙说:“没住院,只是输点液,过会儿就回去了。你还再来看看,这多不好意思。”狄月兰哈哈笑着:“没啥事那太好了。既然来了还去去瞧瞧吧。我一会儿就到。”吴玉华忙迎了出去。
不一会儿,吴玉华和狄月兰回到了输液室,后面还跟着田成,他提着一箱奶和一大袋水果。孟母赶紧迎上去,笑着说:“没啥事,你看你恁忙还再来跑一趟。”狄月兰笑着说:“早上玉华给我一打电话,我就想着万一要是住院的话,你俩伺候总是有些不方便,不如让个年轻男孩子来。我就带着成成过来了。”
孟父赶紧说:“不住院不住院。还让你们操心。太谢谢了。”狄月兰说:“咱都是自己人,不说客气话。玉华这人真不赖,工作上认认真真,在家里对你们啥样,不用我多说。要是换上别的那种偷奸耍滑死懒怕动弹的人,我可不去沾惹。你们以后该休息就多休息,别想着玉华是媳妇不好央她干活,哈,哈,娶媳妇就是伺候公公婆子的,哈哈。你们身体健健康康的,也是她的福气,对吧?让我来抱抱孩子。哟,看这孩子长得多好。醒了,是不是该喂了?”孟母笑着说:“可得喂了,一早上只顾忙,给这小人忘了。”
狄月兰看了看输液室,说:“在这有点不方便,干脆去车里喂吧。成成,你在这招呼着孟师傅。”吴玉华想接过芳芳,狄月兰抱着不放,笑着对众人说:“我来抱着吧,多少年没抱过这么小的孩子了。哈哈。”吴玉华只好由着她抱孩子,笑着看了看田成。田成只装着没听懂妈妈的话外音。
吴玉华跟着狄月兰走出去,坐进轿车里。吴玉华一边喂孩子,一边留神狄月兰的神情,她知道老板娘提议来车里肯定另有原因。
果然,狄月兰先扯了几句闲话后开始进入正题:“现在的孩子,咋恁不懂事,话也不会说。你给彩霞打电话时,刚好她趁成成的车一块儿去公司。她在电话里说的话回来成成一跟我学,给我都气得不得了。她咋能这样说!生老病死,这谁都免不了,谁也不想得病去医院,对吧。别人生病住院,作为同事应该有起码的同情心,是吧。这可好,张嘴就说人家家里事多,她也太不像话了。再说你还是她师傅,她就更不应该这样说。真是没一点家教!当时我就想打电话去训他。成成不让,说我要一训她就说给他卖了,好像他在中间翻闲话一样。你可不敢生气啊。回头我好好整治整治她,这死妮就是欠修理。”
吴玉华忙说:“我咋会跟她生气?在一起共事几个月了,知道她就是那脾气,嘴上不把门,有啥说啥。现在的年轻人,哪个不是管撂不管接?我前几年也是这。这些年经历些事,才知道事咋办话咋说。她也就是无心的随口一说,我听听就算,根本没往心里去。”说不生气是假,只不过她的气已经撒在CT室那个年轻医生身上了。
狄月兰笑了笑,又说:“不行就把她从财务上调出来,叫她去底下锻炼锻炼。再去找过熟练的会计给你打打下手。咱这公司越来越大,业务越来越多,我不能老兼着出纳,哈,哈。上次田总也说了,咱这虽然是私人公司,以后也得慢慢正规起来。”
公司内部分着两股重要的势力,娘家人和婆家人,这两派明争暗斗地很厉害。吴玉华是通过狄月兰的关系才进的公司,理所应当被当做娘家人。但吴玉华并不特意与任何一派保持特别亲近关系,只管闷头做自己的事,所以两派人对她都还算客气。如果因为这次田彩霞的那句气人的话就把她捋到底下,那婆家人岂不是要把自己骂死了,以后和婆家人打交道就困难了。吴玉华虽然觉得狄月兰对自己确实不错,可还是不想被她当枪使,就说:“会计就是个熟练活,干几个月就会了,其实谁干都一样。彩霞好歹已经适应了一段时间,差不多摸住门路了,这时候要是再换个人,我还得从头教。就是换个熟练的会计,也得一步一步慢慢适应。可我现在这情况,实在是没时间教。”
狄月兰看了看她,说:“那先让她再干一段?”吴玉华笑着说:“会计上的具体业务我懂,人事上的事我还真不懂。我的看法是再观察观察,如果她能力实在不行的话,从公司利益出发,那肯定得换人。”狄月兰叹口气说:“就是考虑到公司利益,我才想把她换下来。一个人的业务能力是一方面,处理人际关系的能力也很重要。像她这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死妮,成天杵着吊死鬼脸,说话不知道轻重,办事不知道缓急,进公司时间不长,已经得罪好些人了。咱这小公司,跟工商税务银行打交道,都是财务上去。要是以后叫她去的话,用不了多长时间,都把那些部门得罪光了。就说她到那些部门里知道低头,不得罪人家,可是还有那些客户也得打交道。你休息这一段,有好几个客户向我告状,说她不会办事不会说话。客户都得罪了,那生意还咋做?早晚得关门。”
吴玉华安慰她:“她还是太年轻,以后就好了。”狄月兰不屑地说:“我已经看透了,她就是这号人,没指望了。她年轻?我比她还小的时候在洛阳大街上摆地摊,见谁不是笑,不是捡好听的话说?”吴玉华笑着说:“要不你咋能开公司,她就只能打工?像你恁能干的人有几个?”狄月兰哈哈笑了起来。
喂完奶后,吴玉华和狄月兰回到输液室,却见只有孟母在。孟母笑着解释说成成陪孟父上厕所了。狄月兰笑着说:“我就知道一输液尿就多,所以让成成来。以后就让他来陪着孟师傅输液,你在家带孩子。”孟母忙说:“那会行?成成成天恁忙,不能给他添麻烦。”狄月兰哈哈笑着说:“他忙啥,公司有他也行,没他也可。叫他来这帮忙,也算是干点正经事。”
孟母疑惑地看了看吴玉华,没再说话。吴玉华也觉得纳闷,想了想,说:“不知道成成是啥想法,看他前几天一直可忙。”狄月兰随口说:“他倒是想自己开公司,可是八字还没一撇。我和他爸都不同意。这个公司将来还等着他接手,忙都忙不过来,还哪有精力去另立山头?”吴玉华看了孟母一眼,笑着说:“要说也是。自己出去干,等于是白手起家。不如接住这公司,同样是干事业,这起点高。再说,这公司是你跟田总的心血,将来总是得交给他,不如就让他现在就赶紧熟悉公司。”
田成陪着孟父走了过来,孟父一个劲说不用人跟着,自己能行。田成一手举着输液架,笑着说等你身体全好了我肯定不再跟你上厕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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