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盼望你回来
虽然已经到了七月份,可布尔津的清晨还有一丝凉意。游客们一早就准备妥当,背着旅行包到宾馆的前台退房。这是家私人小宾馆,所谓的退房手续其实是跟老板打声招呼。宾馆的前台,只不过是在客厅的一角摆放着一台电脑和一节柜台而已。游客们把房间钥匙还给柜台里的一个三十多岁的胖
男人
,说:“徐老板,走了啊。等回来还住你的店。”徐斌满脸堆笑,一边客套着“慢走啊。”一边心里默默统计着离店的人数。
当最后一名游客背着背包走出旅店大门后,徐斌长出一口气:“都走光了,没落下一个,看来都是去喀纳斯的。”这正合他的心意,他不必老守候在前台了。中午前一般不会有客人上门,偷得浮生半日闲啊。徐斌心情愉快地开始整理宾馆,他要迎接一位重要的客人。
徐斌的小家庭旅店开在中国大西北临近边境的小县城布尔津的一条略显偏僻的街道里。小店位置虽然偏僻,但是旅游旺季时生意还是不错的,这都要感谢县城北100公里外的喀纳斯湖里的怪兽。自从有人半真半假的看见那里或有或无的怪兽后,小县城一下子名气大震,各地游客纷沓而来。不过怪兽似乎很害羞,以后再没有露过面。但这并不影响游客们与“喀纳斯”三个字合影的兴致。有了这三个字,就足以向亲戚朋友们证明自己确实到过怪兽的老家了。
游客从全国各地甚至外国蜂拥而至,自然少不了在布尔津短暂停留的。旅游业,已经成了这座边陲小城的支柱产业。大街小巷,随处可见大大小小的各类酒店宾馆。徐斌的家庭旅店,档次低,价格也低,但是自诩能圆许多低收入人群的梦想之旅,因此,美其名曰“圆梦宾馆”。
从来都是圆别人的梦,今天也该圆自己的梦了。想到这里,徐斌更加卖力地清理宾馆。刚退的几间房打扫干净,换上新被褥……都收拾妥当后,他上到二楼,打开走廊最尽头那间平时不对外的房间。房间早就整理好,床头柜上摆着一个相框。相框里是两个肩并肩的
帅哥
,都是满脸灿烂的笑容。他坐在床边,拿起相框,手指轻轻抚过右边稍矮略显壮实的小伙,喃喃说:“你永远是这么漂亮这么帅,就像一个精致的瓷娃娃。”他的眼角潮湿了:“瓷娃娃,现在见到哥,你还能认出哥吗?哥现在胖得自己都认不出来了。”又摩挲了一会儿,他把相框重放回床头柜上,摆好角度,“浪浪,你的那个他就要来了。你不是一直盼望他来吗?终于把他盼来了,你开心吗?他看到你在这里,肯定会大吃一惊,对吧?”
想像着贵宾进房看到像框后的情形。小子,你肯定会惊呆吧,啊?这就对了,我要的就是这效果。哈哈,小子,我已经迫不及待了,你快点来吧。他轻拍雪白的床单,小子,这床,还有这床单,也符合你的口味吧?他仿佛看到,贵宾已经被他剥得一丝不挂,在床上扭曲挣扎;他仿佛又看到,贵宾像狗一样跪在床上,他的小蛮腰被自己的双手紧紧抓着;他甚至还感受到贵宾在他的抚弄下勃起……徐斌浑身发热,他真的感受到了,手中确实有勃起——是他自己的。
“哥,哥……”下面传来妹妹燕子的喊声。徐斌浑身一激灵,停止手中的动作,这是要让你老哥阳痿的节奏啊。徐斌慌忙整理好衣服,深呼吸几下,才关好房门下楼。这个妹妹,实在是让他头疼,成天死死地盯着自己。这样的家庭宾馆,平时一个人足能照看过来,但是又不能不让她来,因为她的主要任务并不是看店,而是监视自己。徐斌边下楼边叹息,没办法啊,谁让自己在一家人眼里是个另类呢?那就只能忍受另类待遇了。
燕子还在大喊大叫,徐斌不耐烦地回应:“来了来,叫啥叫!幸亏人都走了,要是不走,也都叫你吵走了。”说着已经到了楼下大厅。
大厅里除了妹妹燕子,还有一个他意想不到的人——前妻牛丽萍。燕子今天妆扮一新,跟平时的随意打扮大不一样,牛丽萍还和平时一样的打扮。徐斌不由嘀咕,这俩人这是闹得哪一出?难道牛丽萍要带燕子去相亲?就算去相亲,她自己也给好好拾掇一下才对。
徐斌满脸堆笑对牛丽萍说:“你咋来了?”
牛丽萍还没张嘴,燕子抢着说:“人跟跟到底不一样啊,说话口气都变了。”
徐斌马上板起脸:“一边去。穿成这样,你是来干活的,又不是来相亲的。去上楼给地拖拖。”
燕子哼了一声,朝楼上走去,经过徐斌身边时得意洋洋地瞥了老哥一眼:“你的阴谋尽在我们掌握之中。”
徐斌回敬以威胁的眼神:“多嘴多舌。回头跟你算账。”
牛丽萍看着自己的前夫,显得有些心神不定。虽然两人已经离婚半年了,可在徐斌的家人心里,包括自己心里,仍把自己当成是徐家的儿媳。两人闹到这一步,错全在徐斌一人身上,可是自己在徐斌面前就是没法硬气起来。徐斌倒是很大方:“坐吧。”
牛丽萍定定神说:“怎么说我也是这宾馆的法人代表,我就不能来看看啊?”她在柜台对面的沙发上坐下,眼睛不由自主地盯住了前面。前面柜台旁边摆放着一盆牡丹,牡丹长势不错,只是没有开过花的迹象。徐斌在她身边坐下,顺着她的眼光看去,明白她在想什么,脑子里马上开始思索对策。
牛丽萍示意一下牡丹,说:“今年没开花吧,也不知道这牡丹到底是葛巾紫还是玉版白……”
“也可能是二乔。”徐斌看着牡丹,嘴角带着一丝笑意。浪浪以前说的是“不可能是二乔”,现在自己这么一说,牛丽萍肯定要非常惊讶了。
牛丽萍果然吃惊地转过头,看着徐斌的脸色:“浪浪可不是这么说的。”徐斌笑了:“你都知道了还问我。说吧,今天突然来这里是啥用意?”牛丽萍没好气地问:“以前跟宝贝似的把牡丹放在那房间了,今天这么搬出来了?”
“装扮下大厅,增加些人气。你也知道,今年大环境不好,来新疆旅游的人少多了。”徐斌有些底气不足地回答。
“增加人气?!看来你的措施很到位啊,客房都住满了,连浪浪以前住的那间都准备卖出去了。”
徐斌抓抓头发,说:“那间一直闲着不是太可惜了吗?有人提出要住当然是好事。就今年这形势,能多卖一间是一间。”然后他站起身:“说到这间我想起来了,还得再整理一下。你坐着,我上去布置一下。”
“斌哥,”牛丽萍也站起来,“别人不了解你,我还不了解你吗?是不是洛阳那个人要来?”
“洛阳哪个人?咱们就认识一个洛阳人,那人再也不回来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干活去了。”徐斌转身就走。
牛丽萍一把抱住他:“别走!你知道我说的是谁。放手吧,斌哥。浪浪被逼走了,大家心里都不好受,可那是没办法的事。不是你的错,你别再折磨自己了,好吗?这些日子,你看看你变成什么样了。”紧紧环搂着他的腰,她急出了眼泪,“斌哥,这几个月,不管你再荒唐,我也没有怪过你,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以前你在气头上,说什么你也听不进去。”
“注意影响啊,咱们已经离婚了……”徐斌想挣脱牛丽萍的胳膊,可牛丽萍搂抱得更加用力了。
“在我心里,在佳佳心里,在咱爸妈心里,咱们没有离婚,咱们还是一家人。我想等你平静下来,再和你好好谈谈。虽然咱们离婚了——不是我想离,我只是觉得,你这辈子都是我老公,不管是结婚证还是离婚证,就算啥证都没有,我们还是一辈子的夫妻。等在外面厌了,累了,你还会回家的。我知道你,我一直在等你回家!可是现在……别做傻事,好吗?就算不顾及我,你总要想想佳佳啊!”
唉,佳佳……一提到宝贝儿子,,徐斌不能不心软。自己和牛丽萍的家庭纠纷虽然只是内部矛盾,没敢往外张扬,可是小孩子好像都挺敏感的,佳佳看自己的眼神都不太对了。而且,佳佳好像变成了一只过街的小老鼠,畏首畏尾的,全没有以前那种活泼劲了。佳佳,再等爸爸几天,等好好招待过那个人,爸爸一定回去做个好爸爸。不过,眼下得先安抚好孩子他妈,不让她影响到自己的计划。
徐斌轻轻分开牛丽萍的胳膊,转过身揽着前妻坐回沙发,替她擦眼泪,小声安慰:“孩子都上学了,你还跟个小孩子一样哭,不怕别人笑话啊。人都会变的。怎么,嫌弃你老公了?我变成哪样了?不就是多长几十斤肉嘛。反正已经离婚了,我就是胖成二师兄,也丢不到你的人了……啊,轻点,手劲还见长了。”
牛丽萍又在他腰间拧了一下:“不是我手劲见长,是你这里肥肉见长。”
“哪能跟以前比呢?想当年,我可是还有六块腹肌呢。还记得不,夏天去河边游泳,回头率老高了,还有好多人偷拍。那些人的口水都快流成河了。”
回想以前的情景,两人一起笑了起来。徐斌仔细替牛丽萍擦去泪痕,说:“没事就早点回去吧。我收拾好房间,就去车站看看,拉几个客人。”
牛丽萍猛推开他:“差点被你的美男计,不,肥男计蒙混过关了。说真的,燕子回去跟我一说,我就猜到……”
“这燕子,我就猜到是她……”徐斌心里嘟囔。肯定是不小心,让燕子偷看到电脑里他和那人的
聊天
记录。其实也不算偷看,为了方便在网上联系客源,他和燕子的QQ基本上全天在线,还是挂在宾馆的同一台电脑上。不仅如此,两人的密码都互相公开,反正平时联系的全是宾馆的生意,没啥可保密的。
牛丽萍声音低了下去:“怎么说呢?那人确实可恨!浪浪,多好的小伙子,对他痴心一片。虽然,我理解不了,也接受不了,这种怪怪的感情。但是,浪浪的感情,我还是能看出来,也能感受出来。可是,我们不能因为同情,或者说喜欢浪浪,就把浪浪的……那种……遭遇……情况……反正就是这意思,不能全怪到那人头上啊。”
徐斌愤愤地说:“要不是他勾引,浪浪不会走上这条路;要不是他动摇,浪浪也不会来这里;要不是他变心,浪浪也不会一再受伤害!他就是罪魁祸首,不怪他怪谁!”
“所以,你就故意引他来?然后你要……”
“不错,我就是要替浪浪讨回个公道!人在做,天在看。他好事占全了,可是浪浪呢?不能让让过得太舒坦了,也得让他吃点苦头,付出点什么,这才叫公道!”徐斌越说越来劲,简直有些咬牙切齿了。
他怎么还是这么执拗!牛丽萍看到徐斌眼光一闪,不由打了个抖,各种杀人碎尸的
电影
镜头立马在眼前浮现:有人拿着电锯在切割尸体,有人拿着斧头在对着死尸猛砍,……,镜头一切换,那些人都变成了徐斌!
“你紧张什么?”牛丽萍的表情让徐斌感到非常奇怪,盯着她研究了半天,突然大笑起来:“你是担心我会……哈哈哈……你居然有这想法……太搞笑了……哈哈哈……”
受嘲笑的牛丽萍反而松了口气,看来自己多虑了。以后恐怖
小说
,恐怖
电影
要少看些。徐斌还在笑,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好吧,就让他笑吧,好久都没看到他这么笑过了。
徐斌瘫倒在沙发上,渐渐止住笑,喘了几口气,说:“你就是这么看你老公的,啊?你看我是像孙二娘呢,还是像金镶玉啊?”
“像猪二师兄,行了吧?”牛丽萍也笑了,“我一夜没睡好,就怕你会出事。不为你自己考虑,也要为咱爸咱妈,还有佳佳考虑一下,千万别做傻事。为那样的人,搭上自己,不值。既然你没那想法,我心里也就踏实了。好了,你笑吧,尽管笑吧,笑死算了。我也觉得挺可笑的。”
“地拖完了。”冷不丁燕子突然在身边喊了一声,把两人吓了一跳。徐斌坐起来,说:“那就洗床单被罩去。”等燕子走出去后,他又冲着她的背影喊:“再把院子扫干净,再上网看看有没有人订房。”
燕子不耐烦了:“知道了,啰嗦。”
徐斌被呛了一下,不过已经见怪不怪了,他回头对牛丽萍说:“都是被你们惯起来了,没大没小。”
牛丽萍说:“还不是为你好。”
徐斌站起来,说:“行,行,行,你们都好,就我不好。满意了吧?我去把那间收拾一下。你现在这看会儿。”
浪浪的房间保持着一贯的干净,根本不需要收拾。徐斌来这个房间,是想用对浪浪的思念来凝聚对伤害浪浪的那人的仇恨,那仇恨刚才被牛丽萍的关心软化了一些。他在房间里摸摸这个,翻翻那个,耳边却回响着牛丽萍刚才的话:“你看看你现在变成什么样了。”是啊,自己怎么变成这样了?这半年多的荒唐生活,分明一直是用别人的过错来惩罚自己,是不是错得太离谱了?
牛丽萍站在房间门口,看着徐斌心烦意乱地东摸西摸,知道他内心还没真正放下对那人的仇视心理。那人中午就要到了。牛丽萍走进房间,小声说:“斌哥,如果报复他一下会让你心里好受些的话,你就去小小报复一下,别太出格就行。”
徐斌握住牛丽萍的手说:“还是老婆关心我。”
对于眼前这个女人,他只有满心的愧疚。浪浪离开后,他变得荒唐放荡,连自己都不敢相信会成为这样的人。他知道,这么放荡,也许会染上乱七八糟的病。所以,他不再碰他的老婆,最后甚至走上了离婚的道路。离婚后,他更加放荡,但是牛丽萍没有过多埋怨他,还在等他回头。好女人,这样的好女人到哪里也找不出第二个。
看到老公的眼睛里柔情越来越浓,牛丽萍感到她的心,她的身体,都在逐渐化成水。有多久没看到老公的柔情了?她期待这令她迷醉的柔情已经太久了,这柔情,已经把她彻底化成了水。她瘫了下去,就像一溪春水,在自觉地奔向本该奔去的地方……
“不,不能这样……”徐斌的理智想要拒绝,他不能把万一、可能、也许已经染上的脏病传给心爱的女人。不,绝不能让心爱的人有危险。然而他的身体的本能,却促使他被动地迎合着牛丽萍的热情,甚至变被动为主动,解除两人身上的羁绊。
“这么多汗,去洗洗吧?”徐斌轻轻问,不过也只是问问,并没有起身的意思,双手还是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她的身体。牛丽萍没有吭声,只是扭动了一下身子。
两人正嬉闹,突然同时停止动作:“……燕子!”院门口传来燕子的吵骂声。出了什么事?两人赶紧穿衣下楼查看。
他们来到院子里时,燕子已经结束战斗正气冲冲地往回走。
徐斌问:“刚出跟谁吵呢?”
燕子满脸通红,胸脯还在剧烈起伏,她恨恨地说:“还有谁!那个神经病。”
徐斌和牛丽萍明白她说的神经病是老周家的智障儿子。牛丽萍责备地看了一眼徐斌,意思是都是你惹出来的事。徐斌拉长脸,对燕子说:“他是脑残,你骂他有用吗?下次一见他就拿东西打他,给他打怕,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来乱吆喝。”
三人回到客厅,几个人的情绪显然都受到了影响。沉默了一会儿,燕子说:“哥,还有几件床单正在洗衣机里搅着,过会你搭出去就行了。我回家买菜去。”
徐斌很奇怪:“你不在这看着了?”
燕子看看牛丽萍说:“以后恐怕都不用我再来了,我的任务算完成了。”
徐斌忙说:“那哪行。你该来还得来,你嫂子还得接送孩子,买菜做饭,不能老在这里。”
燕子笑嘻嘻说:“我可不在这里碍眼。你们继续,我走了。”然后笑着就离开了。
牛丽萍满脸通红,知道她和徐斌的刚才的事都被燕子看到了。她是个很传统的女人,虽然夫妻办事,再正常不过,可一想到被人看到,心里总还是觉得有些尴尬。真是太大意了,两个人居然都认为燕子不会上楼来。这幸好是被燕子撞见,要是换了别人,估计全县城的人下午就全知道了,搞不好还会弄出个艳照门……天哪,牛丽萍越想越觉得后怕。燕子临走时一口一个继续,可还怎么继续下去?她慌忙对徐斌说:“我也走了,过会儿该去接佳佳了。你不做傻事,我就放心了。”说完急急向外走去。
“哎,别急着走啊,”徐斌一把拉住她她,他还想趁热打铁再多温存一会儿,“接孩子还早呢,过会儿咱们一块儿去。”
牛丽萍没防备徐斌的一拉,没有站稳,跌入徐斌的怀里。徐斌笑了:“这就对了嘛。”张开双臂抱住心爱的女人。牛丽萍猛地在他脸颊上“吧唧”啄了一口,然后趁他不备,挣脱出来就往外走。
“哎——哎——,丽萍,”徐斌苦笑不得, “这女人……”他摸摸脸上刚被啄过的地方,什么似乎还留有她的余温,而那余温,已经浸入他的骨头里。
街上,牛丽萍快步走着,努力想撵上燕子。
“佳佳妈,刚去店里了吧?”旁边一大妈打招呼。
笑容堆到脸上后,牛丽萍向大妈点头致意,说:“是……是啊,天有点热……胡阿姨,您买菜回来啦?这菜看着挺新鲜啊。”脚步不停地走了过去。
“就是看新鲜才买的,今这菜……”胡阿姨还想说,可是看牛丽萍已经走了过去,就咽下没说完的话,对着旁边的老太说:“她多日子没去过他们家的店里了。”
另个老太撇撇嘴:“你管人家去不去!那是人家自己开的店,想去去,不想去不去。话说回来,徐家娶这媳妇真好,能干,吃苦,孝顺。徐家的日子过得真滋润。”
胡阿姨冷笑:“滋润?那是给别人看的,我就不信她家就没点啥事。家家都有难念的经。只不过人家全家人都聪明,不出来乱说。”
“可是她对公婆好这是真的。咱的儿媳妇要是有丽萍一半好,那俺家祖坟上就烧高香了。俺家那一个,成天都快给人气死。自从进门,没做过一顿饭,没涮过一回碗。这哪是娶个媳妇,简直是迎进来一个奶奶。”
胡阿姨不屑地说:“现在可不跟过去了,你还指望媳妇儿跟旧社会一样伺候老的?不给你气死都算好了。你知足吧,起码人家没把你撵出去。真是撵出去也不怕,你还有闺女。还是闺女跟爹妈亲。”
“还是老徐家有福,看人家的儿媳妇,比闺女还亲。”
胡阿姨哼了一声:“再没比她傻的人了。她对老徐家好,老徐家可不一定对她好。你忘了去年在他家住好几个月的那个变态?”
“咋会不知道?可是跟老徐家没啥关系啊。后来不是走了。”
“没关系?他们自家人肯定说啥关系都没有,谁信!反正我是不信。”胡阿姨唾沫星子乱飞。
老太太两眼放光,兴奋地问:“到底那人和徐家的孩子有没那事?”
“看你问的,他们就是真有,还会让别人看见?”
“你也是瞎猜的。”
胡阿姨急了:“总是有根据。要不然,周家那憨子会跑到他家门口腌臜他们?”
“他是憨子,憨子的话能信?”
胡阿姨鄙夷地说:“憨子跟孩子嘴里才会出大实话,这都不懂。”
牛丽萍已经走远了,根本听不到这些闲话,她只顾追赶前面的燕子。眼看快追上了,就喊叫起来:“燕子,等一下。”
听到身后牛丽萍的叫声,燕子放慢了脚步,等牛丽萍赶上后,若无其事地说:“嫂子,怎么不在店里多待一会儿,反正家里又没啥事。”
牛丽萍的脸又有些红了,说:“你刚才不好好洗床单,跑楼上干啥?”
燕子噗嗤笑了:“嫂子,不用不好意思,我都不觉得有什么,你害什么臊啊。再说吧,看你和我哥关系和好了,我也高兴啊。我可不是故意去偷窥的啊,我上去之前没想到你们会那样。我想着我哥突然把浪浪的房间让那个人住,肯定别有用心。你也是这样想的,没错吧?我看你们上楼了,就觉得你们肯定会谈到浪浪和那人的事,一时好奇,我就上去了。没想到你们根本不谈别人,只顾着自己。”
牛丽萍说:“浪浪跟那人的事,浪浪以前都对你哥说过,你哥也对咱们说过,那还有啥可谈的。你昨天把事情说那么严重,我还以为你哥已经在蓄谋杀人了。”
“我也没说很严重吧,是你自己像得太严重了。就算我夸张一些也没啥,不那样说你今天能来?要是不来你们能和好?我是看我哥最近收敛多了,想着你们也该和好了,所以就给你们制造个机会。你们还确实没浪费啊,哈哈。嫂子,你和我哥既然已经和好了,那我以后是不是不用去宾馆了?”
牛丽萍很窘迫,说:“暂时你还得去。以后再说吧。你说,你哥会怎么教训那人?”
“这我就不知道了,”燕子吃吃笑,故作神秘地说,“总不会是中央一套吧。哈哈。”然后笑着跑开了。
牛丽萍气得直跺脚:“这死丫头……”
燕子一路哼着小曲来到自家的小商店,徐父正坐在门口看报纸,见她过来,头也不抬说:“怎么不去宾馆看着,跑这来干啥?”
燕子看看左右没人,低下头小声说:“以后大概不用我去了,嫂子去就行了。他们已经和好了,就刚才。”
徐父抬起头:“真的假的?别是蒙我吧?”
“真的!我骗你干嘛?你不希望他们和好啊?”
徐父又低下头看报纸,可是没看几眼就把报纸扔了,说:“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说分就分,说和就和。都多大的人了。”
燕子瞪大眼睛:“你不希望他们和好啊?那我就去找我哥和我嫂子,就说你不同意他们和好。”
“你敢!你妈知道不?回去跟你妈说一声,让她别老替他们操心了。”
“还用我回去说啊,我嫂子一回去我妈就知道了。”燕子不想白跑腿,自顾自地哼着歌。
徐父看她高兴的样子,不觉奇怪起来,问:“你穿成这样,是要和小肖出去吃饭?”
燕子板起脸:“你们以后别把我和他扯一块好不好?我跟他没戏。”
徐父摇摇头,不再说话。儿女大了,许多事当父母的已经做不了主了。在他和老伴眼里,小肖,肖泽,实在是个很不错的小伙,个头又高,相貌也好,重要的是工作也好,是个警察。如今的社会,只有公务员端的是铁饭碗,或者简直就是金饭碗。
燕子巴不得老爸不再提小警察的事,趁他不再说话,赶紧去整理货架。只要找点活干,老爸就肯定不会再唠叨。她正摆放物品时,忽听老爸说:“小肖来了,你可别跟人家脸色看啊。”燕子暗自皱眉,心想他来这里做什么。
只听门口徐父大声吆喝:“小肖,执勤呢?”接着是肖泽的男中音:“例行公事。徐师傅生意还好吧?”徐父大声说:“还行吧,你不进来坐坐?”“不了,还得再遛一圈。”
燕子松了一口气。她和小警察彼此都没那种意思,只是看在介绍人的面子上见了几次面,仅此而已,不明白父母怎么就认准他做女婿了,任凭自己怎么解释都不管用。
肖泽二十多岁,又高又瘦,是刚毕业到公安局任职的大学生。他不是本地人,但是本地的热心人一心想让他变成本地的女婿,所以就先后给他介绍了好几个女朋友,燕子是最后一个,也是大家公认的他的准女朋友。不过他对燕子没多大意思,燕子虽然长得漂亮,可是脾气嘛……他还是敬而远之比较好。再说,他在网上认识了一个南方的白领,相貌不在燕子之下,而且还很温柔。两人正在网上打得火热,过几天白领就要来看他了。
肖泽开着电瓶车在大街上进行日常巡逻。徐父跟他一打招呼,让他想起一件事,就开着车向圆梦宾馆奔去。
徐斌刚洗好床单被罩,忽听门口传来汽车喇叭声,看样子是冲着自家宾馆来的。会是谁呢?印象中网上订房的客人大多是坐火车或汽车来的,没有自驾游的。他忙迎了出去。
大门口停了一辆警用电瓶车,肖泽正坐在车里冲着他笑。徐斌忙招呼起来:“肖警官,你这坐机关的怎么也开始巡逻了?还别说,你穿这一身还……挺神气……一下子壮了不少。”
肖泽从车上下来,拍拍身上的防弹衣,说:“特殊时期,人手不够,所以我也得出来遛遛。你说这身衣服啊,我也不想穿,可是没办法,这是规定。咱们这里还是很太平的,没必要大张声势,搞得气氛紧张。”
“小心点还是没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来我这里抓恐怖分子?我这现在可就我一个人啊,客人该走的都走了,没来的还没来。”
“跟那无关,是有别的事。徐哥,早上周家那憨子来过了?”
徐斌点点头:“是啊。你们要处分他?还是算了吧,我们不跟他一个憨子一般见识,只要让他家人管好他就行了。”
肖泽笑了:“你可真好说话,周家可没你这么好说话。我们不是要处分他,是周家想让我们来处分你们。周阿姨刚才把你们告了,说你们打他家憨子了。听明白了吧?”
“真是恶人先告状啊。他家憨子一大早就来门口骂,被燕子轰走了。燕子脾气虽然暴躁了一些,可是轻重还分得清,根本就没都他家憨子一根汗毛。他家人咋这样颠倒黑白胡搅蛮缠?还要告我们?我们还想告他家没尽到监护人责任,影响了我家的生意。”徐斌气得差点要破口大骂了。
“别急,我话还没说完。”肖泽忙劝住他,“这附近不是有监控,我们调出录像看了看,没看到你们打人。周家觉得没意思,就不再搅和了。”
“幸亏有监控啊,要不然我们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以后周憨子再骂也不能动手打他,要不然可真要被讹上了。徐斌只觉得头疼,遇到这种非正常人还真拿他没办法。虽然徐斌知道燕子对肖泽没好感,可是这时他觉得要是肖泽成了自己妹夫的话,没准是件好事,自己就不用怕被周家讹诈了。
“我来还有一件事,”肖泽微微一笑,“这话不好说,但还得说。我们还接到举报,说是你的宾馆里常有流氓活动……”
徐斌吓了一跳,说:“是谁这么无聊,造我们的谣?我们这小点赚点钱容易吗?违法的是我们可从来不干的,我们从不靠鸡来给店里拉生意。”
“这我相信。我说的不是这个,你懂的。”肖泽意味深长地说,“咱们国家法律有规定,卖淫嫖娼不限于男人和女人,男人和
男人
之间的这种事只要涉及金钱交易,也按卖淫嫖娼论处。另外还有聚众淫乱,只要两个以上的人在一起搞,就算聚众淫乱了。”
徐斌脸红了一下,强自镇定地说:“你放心,我们这宾馆很干净,从没有发生过卖淫嫖娼的事。至于聚众的事,你也知道,宾馆的大房间有好多床位,晚上客人们要是乱搞了,我们经营者也不可能知道,是不是?反正是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吧,保证以后不会出现那种事。”
“那就好。徐哥,你可别让老弟难办啊。我也不是特地来说这些事的,只是巡逻路过,顺便给你提个醒。咱们这里地方小,有点啥事可都瞒不住啊。行了,我走了,你忙吧。”
“谢谢啦。有空来坐坐啊。”
徐斌看着肖泽远去后,才悻悻返回宾馆。这是谁这么多事,居然还到公安机关告自己的黑状。徐斌想来想去,不知道自己何时何地得罪过何人。算了,不想了,随它去吧。只要以后行事小心,就不会被别人抓到辫子。可要说到小心,徐斌觉得自己已经很小心了。
宾馆已经整理完毕,只等客人上门了。徐斌算算时间,坐火车来的客人这时候应该到布尔津汽车站了。他耐心地等待,不多时,终于等来了几位客人。可是,那位他最希望看到的人却没来。也许,他没赶上这班车?
直到中午牛丽萍提着饭盒来送饭,徐斌也没等到他想等的人。
终于到达布尔津了,孟波和其他三个拼车的游客挤在一辆小轿车里,已经进入县城街道。孟波看向窗外,心情越来越激动。
“很漂亮啊!”旁边的游客也把目光投向窗外,然后发出赞叹。这些内地来的游客,第一次见到这么有异国情调的城市,他们已经深深被吸引住了。内地的城市,大多充斥着几乎一模一样的楼房,差异只是楼房的高度和密度。在那些追求现代化的大都市里,或高或矮的、或胖或瘦的,甚至是奇形怪状的柱子楼挤在一起,构建成一大片水泥森林,各式各样的广告牌、霓虹灯,成了装点那片森林的花朵。在那些规模较小的县城里,板式楼与传统的院落凌乱地杂处一起,都是灰头土脸。布尔津就不同了,几乎同一的外面新刷成蓝色或橙色的俄罗斯式建筑,犹如刚装扮一新的俄罗斯少女,在等你挽着她的手参加篝火舞会。
汽车停在长途客运站。几位游客刚跨出车门,几个在车站前徘徊等待的司机就围了上来:“喀纳斯,喀纳斯,去吗?还有一位!”
“多少钱?”
“80!明天早上8点走。老板住哪里?明天到酒店接你。订好住的地方没?如果没有,我给你推荐,贵的便宜都有。”
趁司机们纠缠其他游客时,孟波从汽车后备箱里取出背包,一边对司机们摆手谢绝一边挤出人群。他已经预订好宾馆了,或者说,他就是冲着这家宾馆来的。因为,在那家宾馆,他发现了云浪的痕迹。
浪浪啊,当初说好我马上就来找你,可一直拖到现在。我知道你会怪我,我不求你原谅,可是我要带你回去,如果有可能,我们就重新开始,好吗?云浪啊云浪,你到底在哪里呢?孟波站在路边,心情复杂。
婚姻是爱情的坟墓,这原是针对正常的婚姻而言,但是用在
同志
身上却格外贴切。孟波以前觉得就算结了婚,他和浪浪的快十年的感情仍然牢不可破。他没考虑过两人的爱情会走向坟墓,他只考虑的是婚后如何继续相处而不被别人发觉。但是后来发生的事情让他意识到自己以前的想法是多么的天真。
孟波去年五一结的婚,结婚前一天浪浪离开了洛阳。当他们在网上再度联系上时,浪浪已经在布尔津了。孟波一阵激动,问:“你选择去那里,是不是因为我以前说过和要你一起去那里?”
浪浪回复:“原因不重要。我已经在这里了。”
孟波赶紧说:“等着我,我就去找你。”
“你一个新郎官,丢下新娘子跑到这里来,像什么话?别那么冲动。现在大家都看着你呢。”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看情况吧。反正我现在不用上班了。这里风景不错,气候也可以。我暂时先住一段时间。”
孟波的新婚蜜月结束后,浪浪还没有回来。孟波有些惊慌了,他担心两人的关系从此冷淡先去,所以再次提出去见浪浪。果然,浪浪的回复让他看出事情有些不妙了:“我们现在和以前已经不一样了。以前我们都是单身,别人也不知道我们的关系。可现在你是有家的人了,而且我们的是两家人都知道了,他们都反对。你来了又能怎样?还不是一样得回去?回去怎么面对家人?”
孟波急了:“那怎么办?难道我们以后就不再联系了?”
沉默了一会儿,浪浪回复:“我不想让别人骂我是一个破坏别人家庭的变态。”
孟波黯然。他们之前太不小心,被家人发现了两人的事。看来浪浪受了不少罪,要不然他不会这样说。孟波不死心,他决定在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既然浪浪受了委屈,他以后就得设法弥补他,于是他说:“以后我们谨慎些,不让别人发现不就行了?那么多的
同志
,结婚后不都是这么做的?我们也可以。”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在这里的一个月里,我想明白了,我不做小三,不做备胎。以后,我们还是不要再联系了。”
那以后,孟波就再也无法联系到浪浪。
孟波蒙了,不知道浪浪怎么会突然决定终止两人的关系。他不甘心,他觉得心里堵得慌,他觉得委屈。失魂落魄了许多天后,孟波打起精神,鼓起勇气,硬着头皮去浪浪家,准备向浪浪的家人打听浪浪的消息。
还没到贾村,孟波的勇气就消失了。他从“爱在明天”那里得知婚前母亲和吴玉华去了浪浪家,把他和浪浪的是抖了出来。虽然他不知道事情的详细经过,但是可以肯定现在他和浪浪的事已经闹得人尽皆知了,要不然浪浪也不会远走他乡。
孟波在贾村住了快十年,许多村民都认识他,因此一进贾村他就耷拉着眼皮脚步匆匆,犹如过街的老鼠。村里似乎很热闹,村口张贴着大幅告示,前面围着许多村民。街道上还拉了许多的横幅。也许是在庆祝党的生日吧?他胡乱猜想着,一路走到了浪浪的家门口。他犹豫了一下,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以前一直把孟波当亲儿子的两位老人,看到他上门,脾气变得有些暴躁,孟波甚至能感到两位老人对他的深深敌意。二位老人越生气,孟波就越愧疚,毕竟是自己对不起浪浪,害得他不得不离家避风头,让两位老人为儿子担心。
“新郎官,不在家陪新媳妇,来这干啥?”云妈妈脸色很不好看。
孟波嗫嚅着:“阿姨……浪浪我最近一直联系不上,也不知道他现在过得咋样……”
“他过的好不好,那是他自找!跟你不相干!走走走,赶紧走,这家不欢迎你。”云爸爸非常不耐烦。
“阿姨,伯父,”孟波很尴尬, “是我不好,是我对不住浪浪……等忙过这一阵,我就去找他,让他回来。”
“让他回来干啥,叫别人看笑话?”云妈妈恨恨地说,“浪浪就吃亏在太相信你了!你可把他害得不轻,俺全家都让你害得不轻。”
云爸爸全身炸毛:“看你的日子过得和和美美,安安稳稳,看看俺浪浪,啊——,看看俺家,都成啥啦?出去,快出去!看见你就够了!”
就这样,孟浪被老两口轰了出来。一出门,孟波就看到路边一堆认识的不认识的男男女女正兴奋地聚在一起起劲地议论着什么,见他出来都看了他一眼。孟波早知道会有这样的局面,就头也不抬地赶紧向村外走去。后面那群人高一声低一声地吆喝着:“这不是坑人……”“他们只管他们自己好过,不想想别人咋过。”
孟波觉得村民们都是在骂自己,不由心里发慌,满脸涨得通红。此时,他才深深体会到了浪浪的痛苦处境。浪浪,你也这样被骂过吧?在这样的环境里,那一段时间,你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在村口,孟波被浪浪的哥哥叫住。他语气相当生硬:
“以后你别再来了。不来还好,来了大家心里都不好受。再说你来了也没啥用,浪浪在那边过得还不错,遇到了一个能跟他过日子的人,那家人也能接受他。两个人合开了家小旅店,日子过得还算可以。浪浪说了,暂时不会回来。他还说了,你们已经断绝关系了。这样最好,以后各过各的,再也不会有啥纠缠。”
这么说,浪浪已经有了新爱人所以才和自己分手?而且,那家人居然能接受他们的关系?真没想到还真有这么开通的父母,怎么自己就没遇到?看来洛阳还是太落后太保守了。
看到孟波低眉顺眼的样子,云大哥的气消了一些,语气缓和了一些,小声埋怨孟波:“你们也太不小心。玩就玩吧,这谁也没法管,也管不住,可是你们自己就应该酌量着,别让人发现,是不是?其实这些年你在俺家住,俺们会一点都没看出来?俺们又不是瞎子。”
孟波吃了一惊,原来云家人早就发现自己和浪浪的非正常关系了。他抬眼看了一下云哥,涨红了脸,小声说:“你们早就知道了,可是一直都没说。”
“又不是多光荣的事,有啥可说的?说出来大家脸上都不好看。俺们是想着你们玩能玩多长时间,将来你们都还是要结婚的,对吧?那时候你们自然就分开了。就算你们再晚几年结婚也没啥,这村子马上要扒了,到时候你们想再住一起也不可能了。”
这地方终于要拆迁了?孟波茫然回首看着刚走出来的村子,这才发现街道上的那么多的横幅上写的不是庆祝党的生日,而是动员拆迁的标语。
“以后俺们也要出去赁房子了。”这是云大哥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然后他就丢下孟波,加入村口那堆人群里。村民们情绪激动,都在盘算着自己失去的房子。他们怎么能不激动,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房子,到自己这一代居然保不住了。
难道这就是命吗?自己和浪浪终究是要分手的,不是吗?可是一想到浪浪这么快就又找了个人,还要和那人厮守一生,孟波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以后的几天里,孟波心情有些沮丧,甚至愤怒,他觉得像是自己被抛弃了一样。可是他知道,最先背叛两人感情的是自己,如果自己不选择结婚的话,两人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自己实在没有资格去生浪浪的气。
后来,随着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孟波的想法又有了一些改变,他觉得浪浪能找到这么一个人过日子实在是件好事。对浪浪来说,他的感情有了依托,不至于因为空虚寂寞而堕落。对自己来说,愧对浪浪的精神包袱没了,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但是,孟波还是有点失落。每次情绪低落,或者打算旅游时,他总会上网搜索布尔津、喀纳斯。上个月的一天晚上,当他决定要寻回浪浪时,他坐在电脑前,拼命地地搜索、翻看着网站上布尔津的各家宾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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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他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浪浪!
浪浪,是你吗?虽然客房中的照片偏小,还有些模糊,但没错,那的确是他魂牵梦绕的浪浪!他强压下剧烈的心跳,迅速按照页面上留下的QQ号发去添加好友的申请。
申请通过后,孟波点开这个叫“斌哥”的消息框,可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万一不是浪浪呢?或者这个叫斌哥的,是浪浪现在的BF呢?在他犹豫的时候,斌哥先发来了消息。
斌哥:“朋友,你好啊。看了小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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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小店还满意吗?”
波波:“看上去挺干净的。房间布置的也有个性,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在客房摆自己照片的宾馆。”
斌哥:“哈。那是和朋友的合影。对了,他和你一样,也是洛阳的。在这里住了挺长时间,人很好。他刚来时住的就是那间,,所以放了他的照片。”
是浪浪,真是他!孟波全身发抖,再也打不出一个字。
斌哥:“还在吗?”
波波:“在。”
斌哥:“看在你和他是老乡的份上,你要入住的话给你优惠。不用预付定金,只要把入住时间发来就可以了。”
波波:“好。等我去的时候通知你。”
斌哥:“记住我的电话,到的时候我去车站接你。把你电话也说下,我好保存下来。”
如今,孟波站在路边四处张望,附近的人,除了刚到的游客,就是忙着拉客的司机,似乎没有他要等待的人,也没有一个像是来接他的人。孟波并不埋怨宾馆的人,实在是自己人生地不熟,在北屯下了火车后去找长途车,结果发现火车站里长途车站居然那么远。他绕了半天才到达长途车站,又耽误了一些时间,最后才决定拼车来,结果到布尔津已经是下午了。
“喀纳斯,还有一位——老板,去喀纳斯吗?”“要住宿吗?”又有人准备围上来兜揽生意。孟波心烦意乱地摆着手,背起包,向马路对面的小公园走去。
一直盼望着看到浪浪,可离他这么近了,反而害怕见到他。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孟波努力要想出个结果,要给自己一个见或者不见的理由。可是,什么理由也没想出来,或者说,混乱的脑袋根本就没法想。
他一次次问自己,你来布尔津的最初目的是什么?——浪浪啊,我来这里,是要带你回家。
万一浪浪不回去,该怎么劝他?——当然是在家百事好,出门万事难。布尔津就算再漂亮,那也只是个风景区;看完了景点,还得回自己的家。
可是,浪浪已经有了BF,而且还在这里开了店。他会跟自己回去吗?不是常说,遇一人白首,择一城而居吗?再说了,两人已经分手了,自己还有什么资格来干涉浪浪的选择?
孟波突然觉得自己这么冒失地跑来,是不是太冲动了。他漫无目的地胡乱看着这座完全陌生的小城,是的,她很漂亮,可是不属于他。唉,自己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过客。他与小城的唯一关系,就是浪浪。
他下意识地摸出手机,翻看着通讯录。浪浪的电话号码已经不在上面,就是在上面也无法拨通,因为老早以前,号码就换了主人。手机屏幕上,联系人名字在不停上翻,然后,停了——“浪浪圆梦”——这是他保存的那家宾馆的名字。
还是先听听那边怎么说。孟波这样想着,轻轻一按,拨了出去。
提示音响了一声后马上就接通了,这多少让他有些诧异,还有些慌乱——不会是浪浪接听吧?
“兄弟,到哪儿啦?我就在车站等你,没看到你啊?”电话里是斌哥的声音,这多少让孟波恢复了一点平静。
“嗯……”孟波慌忙向车站方向扫了一眼,并没看清那里是否有人在接听电话,“斌哥……我还没到……大概明天或后天才到……”话一出口,孟波自己都奇怪这张嘴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不过既然已经这样说了,索性把谎话一编到底,“不好意思啊,斌哥。在北屯一下火车,就……就遇到一位老同学……是呀,就是有这么巧……,多年不见了,他非要拉我去喝酒,我也不好意思回绝,是吧?……是是是,太对不住了。要不这样,你把账号给我,我把这两天的房费给你转过去?”
车站门前的徐斌一边听着电话,一边推开再次把耳朵凑过来的燕子,“房费就不用了。和朋友聚聚,人之常情嘛。那啥,等你们聚完了,再来也是一样,这房间还给你留着啊。到了随时给我电话……不麻烦,不麻烦,应该的……那咱们可说住了……好好,再见。”
看哥哥挂断了电话,燕子急忙问:“他怎么说?不来了?”不应该啊,按道理,老哥巴望了他这么长时间,现在巴了个空,应该比她更失望才对,这么看上去好像很轻松的样子?
徐斌也确实有些轻松了。就像一根弦,长久紧绷着,眼看就要断了;这时,突然被拧松,再也不担心会断掉。那个松弦的人,就是他的心爱的女人。上午,和牛丽萍经历了一场久违的、酣畅淋漓的欢爱后,他仿佛又回到了刚结婚的时候。那时候的他们,心里、眼里只有对方,再也想不到其他的事,看不到其他的人;白天晚上都腻在一起,恨不能把自己融入对方的身体。后来,出了浪浪的事后,他变了……
现在,他又准备变回来。没错,丽萍是对的,他不应该放着好日子不过,非得沉溺于过去——那不仅是折磨自己,更是折磨爱自己的家人。他应该放下过去,回到自己的家,那里有父母、有儿子、有老婆,那里有亲情、有责任,那才是自己的家。
肖泽的警告也让徐斌清醒了不少。自己半年来的荒唐虽然自认为做得很隐秘,实际上只是自欺欺人,已经有人看到自己的所作所为了。那就赶紧收手吧,否则的话,自己很可能会身败名裂,到时候想回家都不可能了。
徐斌主意已定。那人也许不会来了?不来也好,那就放手吧,结束这半年来乱糟糟的生活,他要重新回家,做那个众人公认的好儿子、好丈夫、好爸爸的徐斌。只是可惜了最近一段时间的计划,可那又算什么计划呢?午夜惊魂?人肉叉烧包?那只是虚构的
电影
情节而已。
他瞪着燕子。妻子让燕子跟来,不就是怕发生电影中的
故事
情节吗?可生活就是生活,不会按
电影
的情节发展。
“你别看我啊,他不来又不管我的事。”
“现在有关了。既然你非要跟来,那就别闲着,拉客去——”
燕子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我来这里是给你拉客的吗?万恶的资本家!我还有正经事儿呢。嘿——嘿——嘿,客人早被别人拉光了,我就是想去拉也拉不成喽。”
徐斌还真是冤枉了燕子。燕子并不是来监视徐斌的,而是来车站接一位重要客人,不巧在车站遇到老哥。一问,原来老哥是来等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到的波波。燕子不想让老哥知道自己来接谁,就推说也是来看看浪浪的男朋友是何许人,居然把浪浪迷得神魂颠倒。
一心只想着接波波的徐斌根本没发觉燕子是在骗自己,他准备回宾馆,让燕子继续在这里拉游客。
“小徐——,你家还有房间没?”
兄妹俩闻声一齐看过去,说话的是个五十多的大叔,旁边站着一对年轻男女。大叔继续说:“这俩大学生明天坐我车去喀纳斯,还没找住处——”又扭头对游客说,“这家店很干净,价格也合理。以前都是在网上卖房子,很少上车站兜生意。”
徐斌走了过去,燕子拉着脸,站原地没动。
“胡叔,明天的人都够了吧?我来接几位客人,结果人家改期了,房间正好空了出来。两位是一起的?——燕子,过来招呼客人。”然后照着胡叔的屁股就是一把,“胡叔,该减肥了啊!再不减,这车都跑不动了,哈!”
胡叔躲闪了一下,咧着嘴笑:“这孩子,没大没小。别光笑我,你也该锻炼锻炼了,”他拍拍徐斌的肚子,“隔着马路,人没过来,肚子先过来了。”
徐斌抚摸着自己二师兄一样的肚子,大发感慨:“不行不行,再锻炼这肚子也回不到从前了。你俩别笑,”他对正在发笑的男孩说,“我年轻时,腰围恐怕还没你的大。老啦,岁月不饶人喽……”
男孩说:“大哥一点都不老嘛……”女学生也接着说:“就是就是。大哥是心宽体胖,说明小日子过得太滋润了。”
几个人正说笑着,燕子不情愿地挪了过来。走到众人跟前时,她脸上已经换上了满脸微笑:“宾馆离这里不远。住不住没关系,两位可以先看看房。”
老胡殷勤地说:“我正好要回去,坐我车吧。”说完看了看燕子,讪讪地干笑几下。
徐斌大大咧咧:“真不麻烦的话,我们就不客气了。来来来,都上车——燕子,上车啊!”
燕子等两位游客在后座坐稳后,碰上车门:“我还有事儿,你们先回吧。班车估计快到站了,我再等一会儿,多接几个客人。好——,你们走吧——”
看着远去的汽车,燕子没好气地吐出两个字:“德性!”一想起老胡那张老油脸,燕子就浑身不自在。在别人眼里,老胡对徐斌不错,经常给他家介绍客人。可他们哪知道其中的隐情?一想起这隐情,燕子就更全身爬满了毛毛虫。哥啊哥,找啥样的人不好,非要找老胡?一身肥肉不说,那张脸,满是褶子,就跟被他家的破车轱辘碾了一道又一道似的。每次看到老胡色眯眯地跟徐斌腻歪,燕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燕子,谁招你了,脸色这么难看?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啧,啧,越说越凶了——这么凶,谁敢追你啊?”一个高大健壮的平头小伙拉着拉杆箱追上燕子,嬉皮笑脸地搭话。
燕子吓了一跳,扭过头:“胡刚——杠头,你啥时到的?我都等你半天了,怎么没看见你。”
“别杠啊杠的,是刚——哎呦,这是干嘛?”
燕子张牙舞爪:“这可是你说的,你是缸,我就当回司马光,我要——砸缸——”
胡刚捉住燕子的拳头:“别闹别闹,在我同学面前,好歹暂时装装淑女嘛。”
燕子这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个和胡刚相比略显单薄的男孩子,手里没有拉杆箱,肩上倒是背着一个大双肩包,正笑盈盈地看着这边。她忙从胡刚手里挣脱传来,整理下衣服和头发:“你同学啊?同班的?也不介绍下。”
胡刚拉过那个阳光男孩,对燕子说:“大学同学,不仅同班,还同宿舍,杨志凌。”又扭头对杨志凌说:“这是我小学同学,坐在我前面的,徐燕同学。”
燕子白他一眼,一肩膀把他扛到边上,和杨志凌并排站着,打量着他问:“这是放假了来旅游的吧?”这个小杨同学,长得还是蛮帅的,真是搞基的好料子。
“对,早就听说喀纳斯的大名了。看过刚刚拍的照片,景色确实漂亮,所以就借放假的机会来看看。等以后参加工作了,也许出来玩的时间就不多了。”
“没错,有钱的时候没时间,有时间的时候没有钱。”两个人一起笑了起来。
“你们上午就应该到啊,怎么拖到下午?”
“我从没来过新疆。一下火车就想着在那个小城逛一逛,然后再回来。去那里逛是我临时决定的。后来看胡刚打电话,我才觉得我的这个临时决定大错特错了,影响到这边接车的人了。有一个电话是打给你的吧?真是对不住了。”
“看你说的。不过那个地方实在啥可看的,来这里的都是去喀纳斯玩,或者你们可以去克拉玛依看看。”燕子很热情地向杨志凌介绍。
不对劲啊,我是不是有些引狼入室了?看到那俩人谈得热火朝天,胡刚脑袋里警铃大作。他忙奋力挤进两人中间,搂住燕子的肩膀。燕子有些不乐意了:“热死了!”想把胡刚的手拿开。胡刚低眉顺眼地哀求:“给个面子嘛……”燕子心一软,由他去了。杨志凌笑了笑。
胡刚心满意足,有些得意忘形了:“志凌是想去喀纳斯看怪兽的。喀纳斯没走到,先在布尔津看到了……”
“看到什么!”燕子眼一瞪。
“先看到布尔津的。”杨志凌笑着说。
胡刚忙连连点头:“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哎,燕子,你看到我爸没?他说好在这里等我们……”
燕子一肚子意见,这个胡叔,看到徐斌就把自己亲儿子忘得一干二净,什么玩意儿。她转身面对着胡刚:“我说胡大少爷,就这几步路就走不动吗?还让你爸来接?”拍打着胡刚健壮的胸堂,“可惜了这一身膘!”
胡刚单手手捂胸,做吐血状:“喔——燕大侠,出手轻点,我的小心肝都被你震碎了。”
杨志凌大笑:“这你可真冤枉胡刚了。伯父说要来接我们,胡刚一个劲儿说不用。刚才车快进站时伯父还打电话说在这里等,结果我们下了车,没看到人。所以他才问一问。”
胡刚揽住杨志凌的肩膀:“好兄弟!”
好基友吧,燕子撇撇嘴,边想着措辞边对胡刚说:“你爸刚走,送我哥和几个客人去店里了。”眼看着胡刚的脸由晴转阴,燕子赶紧说:“放心吧,不会有事。他们不会……喝酒的。”
胡刚丢下拉杆箱,阴沉着脸掏出手机,走到一边。
杨志凌一头雾水地站在那里,看了看燕子,小声问:“怎么了?”
燕子想了想,说:“胡叔和我哥一到一起就喜欢喝上几杯。现在新交通法对酒驾查的那么严……他是怕他爸出事……明天还要开车送客人去喀纳斯……”
杨志凌点点头:“明白了。司机是绝对不能喝酒的。”
你明白个屁!燕子没好气,只是不敢说出来。
“爸——,你快点儿回来!我妈喊你回家吃饭!”胡刚对着电话大叫。
杨志凌不由笑了起来,可是看燕子却没有笑,眼睛盯着别处。他随着燕子的视线看去,发现正从身边驶过的警用电瓶车上的一个警察正朝这边看着。那小警察长得不错,那眼神却挺怪的。他问燕子:“那个警察认识你吧,一直朝这边看?”
燕子微笑说:“你说他啊,当然认识。他应该是在看你吧?我们是熟人,有什么可看的。”
肖泽老远就看到燕子打扮一新,和一个帅小伙说说笑笑。小伙背着旅行背包,像是一个游客,可是和燕子那么亲热,又不像是一般的游客。也许,是她的男朋友来了?这小伙也不太壮嘛。记得自己和燕子刚见面时,燕子就口没遮拦地说自己太瘦,没一点力气,捉歹徒时可别反被歹徒抓做人质了。肖泽一脸难堪,心想你对我没意思也犯不着这么损我啊,你看不上我,我还看不上你呢。
拐了个弯,肖泽把警车停在路边,开始给广州的网恋女友华馨怡打电话。刚一接通,手机里就传来女友压低嗓门的说话声:“肖肖,怎么现在打电话啊,我这会儿不方便啊。”
“想你了,就给你打了,想听听你的声音。你要忙的话就挂了吧。对了,你什么时候有假期?真想马上就看到你,宝贝儿。”
“我也想你,亲爱的。假期马上就有了,一有我马上就过去。不说了,挂了啊,拜拜。”
华馨怡挂断手机,胳膊懒懒地耷拉在床边。门口一个穿着睡衣的长发笑着问:“小警察又打电话来了?他对你可真够痴心的。你打算怎么办?过去玩玩?”
华馨怡耷拉着眼皮,有气无力地说:“看看再说吧。网恋这玩意,根本不靠谱,都是见光死。梅姐,你的客人走了?”
梅姐过来坐在她床边:“终于走了。现在生意不好做了,业务越来越少,风险也越来越大。依我看,你还不如就去找那个小警察。小警察看上去人不错啊,挺阳光的,干净清爽,要是让我遇到这样的人,说什么我也要抓着不放。说真的,要是他真心对你的话,你干脆就留在那边,后半辈子也算是有个依靠了。你好好考虑一下。”
“算了,对他我可不抱幻想,还是挣钱要紧。这年头,谁都靠不住,只有票子是实在的。要是没有票子,咱们连这个小房子都住不起。”华馨怡一边说着话,一边翻看着手机里肖泽的照片。
这时,床头柜上的另一部手机屏幕亮了一下,随即铃声响起来。梅姐说:“你的业务来了。挣票子去吧。”
华馨怡叹了口气,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
除了胡叔介绍的两位游客外,下午又来了几位预定过房间的游客,还有几位是刚从喀纳斯返回的回头客,所以临近傍晚的时候,“圆梦”宾馆里客人们进进出出,又显得生意兴隆。虽然入住率比去年差了一些,但是有几个总比没有强,维持宾馆的运营是没有问题的。等到将来形势好了,小店又会天天爆满。徐斌半年多来第一次真正把全部精力全放在生意上面,不再去考虑
同性恋
的事。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他不会再让过去拖垮现在,毁掉未来。徐斌对未来充满信心。
一只流浪猫小心翼翼地走进院子,喵喵的叫着。徐斌抓了一大把猫粮放到盘子里,走到一个墙角,放下盘子,招呼着那只花猫:“过来吃吧。”花猫轻手轻脚夹着尾巴跑了过去,就着盘子嘎巴嘎巴地吃了起来。
看着忙着喂猫的老哥,燕子遗憾地摇摇头,完了,看不到好戏了。自从浪浪的朋友说要来这里之后,老哥就时常出神,不仅表情凝重,有时居然还显得凶巴巴的。可是下午在车站扑了个空以后,他反而平静了下来,神态又恢复了往日的样子。燕子猜测,估计老哥是不准备再去报复那人了。
说真的,她倒是一心盼着哥哥那看上去已经流产的报复计划能实现——哥哥会用什么手段替浪浪报复那人?最重要的是,那人究竟是啥样的人?他和浪浪之间,到底有着怎样曲折的
故事
?燕子不明白,两个大
男人
,怎么会谈恋爱,这太不可思议了。她向网络寻找答案,结果看了一堆的耽美小说。
小说
里,
帅哥
攻爱上美男受,爱得死去活来……可是现实中看到的
同志
,大多数不仅外表平淡无奇,连他们的故事也平平淡淡——哪有什么动人的爱情
故事
啊,只有性!她不理解,为什么这些人在一起,除了性交,就是性交?难道他们是通过与同性的交配来证明他们作为
同性恋
的存在价值?
在燕子看来,浪浪和那人之间,出了性,似乎还有爱,只是她不知道他们的爱有多深。可是就算他们的爱情再深,那也得生活,不是吗?两个
男人
生活在一起,是什么样子,她没见过,也想象不出来。总之,一男一女组建家庭,才是正道,其他的都是邪路。哥哥曾经走上邪路,现在看来,他又要回到正道上了。
她自认为还是很了解哥哥的性格,他是那种在脑子里把计划翻来覆去想好几遍,然后就以为那计划已经实现过了,从而不再去实施计划,甚至会忘记计划的初衷。这不是阿Q的精神胜利法又是什么?燕子很不屑哥哥的做法,所以恨恨地腹诽:“典型的阿Q!”
徐斌现在是个快乐的阿Q,因为他已经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而这生活不可能由其他人来代替。浪浪已经离去了,带着他自己的生活离去了。他,徐斌,不管对浪浪有什么样的想法,那想法都应该随着浪浪的离去而放弃;他应该为自己生活,而不是作为浪浪的替身来生活。他原本就不是
同性恋
,正如浪浪说的,是直男,以后,他就应该像正常
男人
那样生活。他要和这几个月的徐斌“
同志
”说拜拜,他要开始全新的生活。
什么是全新的生活呢?晚饭后的徐斌坐在院子里的石桌前,惬意地喝着茶,构思着未来。花猫懒懒地卧在他的腿上打着呼噜。
“小徐——”随着一声叫唤,胡叔迈进了院子。他随即向前厅张望,正碰上探头探脑的燕子投过来的冷冷的目光,忙陪着笑,“燕子正忙着啊,生意不错吧?”
“不用管她,过来喝茶。”徐斌起身招呼。花猫跳到地上,伸个懒腰,就跑了出去。
“浪浪走了,你接着喂流浪猫了?”胡叔看了眼逃开的花猫,走了过来。
两人一起坐下。胡叔喝了口茶,又看看燕子方向,“有几个游客想去彩石滩,小徐啊,一起去吧?你不是想去拍几张照片上传到网上?”
徐斌知道胡叔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于自己的胯下。他看看又探出头的燕子,抬高声音:“今天就不去了吧,天气不太好,可能还会有雨。阴天,拍出来不好看。”
“照片拍不好你怪天气,要是天气好你拍不好,你还要怪相机不好。”胡叔看燕子缩了回去,压低嗓门,讪讪地说,“不放便?”
在这样的小地方,两个
男人
想要“办事”还真不方便。到处都是熟人,根本没有去宾馆开房的可能;小地方生活悠闲,家里人基本上不怎么外出,所以他们单独相处的机会几乎没有;县城离其他城镇又相当远,专程为“办事”跑一趟不划算。好在胡叔有车,需要“办事”时,就带着小伙伴离开县城,去荒郊野外玩“车震”。
但是现在太早些了吧,徐斌看看天,说:“胡叔越老越骚了啊,太阳还没落——你不怕让别人看到啊?”
胡叔一脸地乞求:“找个别人不去的地方。刚刚回来了,还带着同学。以后晚上出来就不方便了……”
看着胡叔乞求的样子,徐斌不由得一阵洋洋自得。条件好,本钱足,到哪都受欢迎啊。自己要是真退出圈儿,那可实在是他们这些人的重大损失。
胡叔看着徐斌一副得意的样子,心里产生一丝羞辱感:“这小子,真把自己当成宝了。是,我是老了,比不上你们年轻人了。可是,哪个老人没年轻过?我年轻过,你老过吗?等你老的时候,我就不信你不会死乞白赖地去求年轻的!现在你得意吧,将来有你难受的时候。”他这样想着,却什么也没说,只是黯然坐着。
徐斌看到了胡叔满脸的失望,也感受到了他的尴尬,他甚至有点可怜起胡叔了。胡叔的大女儿大学毕业后考出了国门,没多久成了洋人的媳妇;大儿子在乌鲁木齐开了一家公司,生意做得红红火火;小儿子虽然还在上大学,可是已经开始赚钱了。布尔津的家里就只剩下两口子和年近八十的胡奶奶,两口子早早办了退休手续。这样的家庭,不知道羡煞多少邻居。可是徐斌知道,胡叔一家过得其实很不顺心。嫁到国外的女儿,在乌鲁木齐当老板的大儿子,除了寄钱回来,很少跟胡叔联系,更不用说回来看看了。原因很简单,他们无法接受一个成天跟在年轻
男人
屁股后面献媚邀宠的
同性恋
父亲。
他们第一次发生关系,是浪浪刚离开没几天的时候。那时的徐斌,因为浪浪的离去,心情变得极其恶劣。浪浪原本在这里过得好好的,好得就像普通人一样。可是本地的同性恋们脑子里似乎装着雷达,识别出了浪浪是他们的同类,就开始纠缠浪浪。一来二去,虽然浪浪压根没和他们发生过什么事,可是他的同性恋身份却被闹得人尽皆知。你们这些死
同性恋
,不祸害别人你们就活不下去吗?难道浪浪不跟你们胡来你们就毁掉他的名誉让他没法在这里立足?徐斌恨透了这些人,决定报复他们,替浪浪出口气。好吧,你们那么想让
男人
操,那本大爷就满足你们。
那天下着大雪,街上冷冷清清,店内也冷冷清清。由于没有几个客人,而且看样子也不会再来什么客人,他就早早打发燕子回家休息。然后,他拨通胡叔的电话:“胡叔,过来坐坐吧。店里现在没人,有些事想跟你聊聊。”
“啥事?电话里说吧。外面雪挺大的,路不好走。”电话那头的胡叔,显然不情愿来。
徐斌心里冷笑,还跟我装?每次看到我,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现在请你来,你还摆架子。行,我就给你打个保票,看你还装不!
“胡叔,电话里不好说啊。是这样,”徐斌拿出难以启齿的语气,“浪浪不是走了吗?我这一下子觉得空落落的。明说吧,浪浪以前跟我提起过胡叔,咱们都是一样的人。我这刚和他那个啥,他就走了。这几天一想起来那啥,就觉得憋得不行。叔是明白人,我就不多说了。反正就是那个意思。浪浪说过,胡叔人不错。我这才给你打电话。叔,过来吧。”
电话那头还在犹豫。徐斌再抛出小糖果:“叔……来吧,我都很硬了……嗯?来吧?”
“好,等我一下。”胡叔的口气,显然已经不能自持了,说完就匆匆挂了电话。
外面天寒地冻,房间里暖气很足,徐斌只穿着紧身弹性内衣。老东西,看到我这样,你还能装不?他不停地摆出各种健美造型。嗯,不错,胳膊,胸,腰,腿,该鼓的鼓,该收的收,尤其是那雄性的象征……徐斌对自己很满意。
徐斌正在自我陶醉时,手机响了。他看了看,直接挂断,然后往嘴里塞了一粒胶囊,端起水杯灌了一口温水,一仰头咽下药,然后披上大衣跑向院门。
徐斌打开大门,裹得只露两只眼睛正在门口左顾右盼的胡叔紧走几步过来,拉去遮脸的围巾,低声说:“是我。”
“胡叔,可把你盼来了。”徐斌让他进来,再关上大门。
“穿成这样出来,不冷吗?年轻就是好啊,”胡叔手伸进徐斌的大衣里面,在他腰上贪婪地抓了一把,说,“火力旺,热乎乎的。”
“那是!年轻嘛,杠杠的——”
徐斌领着胡叔进到刚才出来的房间,那是宾馆大厅旁的值班室,平时宾馆守夜的人就睡在这里。如果游客爆满,这间也得腾给游客,守夜的人就只能睡大厅沙发了。
两人进了房间,徐斌把大衣挂好,对胡叔说:“这里热,脱了吧。”
胡叔讪讪笑着,开始脱衣服,却不知道放哪里。
徐斌微微一笑:“给我——”接过胡叔的衣服放到椅子上,“都脱了吧。”
………………
那天晚上,借助药力,徐斌彻底征服了胡叔。
后来,他向胡叔打听县城其他
同志
的事。胡叔一五一十地交代得清清楚楚,并且还答应替他穿针引线。对这样的结果,徐斌很满意。胡叔提到的几个
同性恋
,令他非常惊讶。平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真看不出来他们居然也是这样的人。行啊,你们潜伏得够深。好吧,我算重新认识你们这些见不得光的人了,走着瞧吧。
就这样,徐斌凭着身材好、本钱足、勇猛,迅速成了县城同志圈里的红人。几个月里,他上遍了县城里所有的同志。没错,所有的,包括那些所谓的纯一。徐斌在和他们办事时从不调情,直接就上,而且动作粗暴——这种干脆劲,狠劲,让他们又怕又爱。他的名气越来越大,接触到的
同志
就越来越多。他与他们之间交往只是纯粹的性关系,不带有任何感情因素或其他例如经济目的。他们只是他的交配对象,而这反而让他更受欢迎。
一群贱货!每每想到他们之间纯粹的性关系,徐斌就越发看不起这些人。就算随着交往的加深,他知道了他们的不为人知的苦楚,他仍然不会改变对他们的鄙视。那些
同志
们并没有发现徐斌内心深处对他们的鄙视,他们已经完全把徐斌当成了同类,所以心底的一些秘密开始想徐斌透露。第一个向徐斌倾诉的是胡叔。
春节过后的某一天晚上,胡叔又来到圆梦宾馆。现在两人的关系简直就是一对忘年交,见面不见得一定那个,更多的时候是喝喝小酒,说说闲话。
几杯酒下肚后,徐斌随口问:“胡叔,刚刚快该回学校了吧。他哥他姐没回来过年啊?”
胡叔灌下酒,杯子往桌子上一顿:“回来?他们才不回来。只管他们在外面过好日子。”
徐斌倒满酒,说:“我看他们都挺孝顺的。啥时候,你跟胡婶,去他们那里住几天,享享福——哎,胡叔,慢点喝——”
胡叔端起酒倒进嘴里,眼睛红了:“他们会让我去住?他们只嫌我给他们丢人了。他们说……他们说,我看见男孩子就迈不动腿……”
徐斌硬是憋住满肚子的笑——真是知父莫若子啊,露在脸上的几丝笑意,被他硬是变成了关切的微笑,“不至于吧,胡叔。他们敢这样说自己爸?……你家人都知道你这事?”
在酒精的作用下,在过年别家团圆而自家不全的对照下,在徐斌的真真假假的关怀下,胡叔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痛说“革命家史”。末了,胡叔带着哭腔说:“……他们自己不回来不说,还想把刚刚也带走——说是怕我打刚刚的注意。我这就不是脸了……我会干那事……难道我是畜生……”他连连拍打着自己的脸。
徐斌忙拉开胡叔的手:“算了,算了,孩子们不懂事。你听听就算,别往心里去。”嘴上这样说,他脑子里却浮现出胡家父子赤裸相拥的淫荡画面——毕竟二十出头的刚刚,正好是胡叔喜欢的类型——不行不行,这想法太邪恶了,太无耻了。看着胡叔的痛苦样子,想想他众叛亲离的凄惨处境,徐斌第一次觉得,胡叔这人其实也挺可怜的。
是不是
同志
们背地里其实都是这么痛苦?年龄一大,是不是都会追在年轻人屁股后面摇尾乞怜?浪浪,你到老了,会不会也像胡叔这样?徐斌心里想着浪浪,一时呆了。院子里一片沉寂。
胡叔朝客厅看了一眼,又凑过来说:“要不,再叫上小刘——”看着徐斌愣愣的样子,又提醒,“刘辉啊……”
徐斌回过神:“他呀——”他太了解刘辉了,县公安局的一个警察。小伙子长得人高马大,穿上警服后,更是精干与威严并存,谁看了都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十足的男子汉。可谁会知道他竟然是个纯0!徐斌和刘辉做过几次,每次都把他杀得丢盔弃甲。最近一次还是上周的事,刘辉头枕在他的大肚子上,满脸的哀怨,幽幽地说:“我就是祝英台转世,来这里找我的梁山伯。我还没有变回女儿身——梁兄啊,你怎么变成水泊梁山的大伯了?”
想起刘辉说的话,徐斌嘴角露出笑意。胡叔看在眼里,心里叹息:“还是年轻人有市场——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沾沾后浪光。”
徐斌轻轻摇了摇头。胡叔心里一凉,怎么,只要小刘,没我啥事了?
“——胡叔,我——”徐斌没有看胡叔,说,“——准备退圈了。”
“退圈?”胡叔简直不相信自己耳朵,“我没听错吧?你的意思,以后不和我们……”
徐斌重重点了几下头:“没错。以后我就守着丽萍和佳佳,好好过日子了。”
看来徐斌和丽萍关系真的好转了。丈夫的
同性恋
身份一旦被老婆知道,那这家以后肯定鸡犬不宁,不闹离婚就已经是好的了,夫妻关系怎么可能和解?所以胡叔中午听老伴说徐斌两口子和好的时候还不太相信,现在看徐斌一本正经的样子,就不由他不信了。但他还是希望徐斌和老婆改善关系不要影响到他和
同志
们的“关系”。
“过日子归过日子,玩归玩——不影响啊。其他地方咱们不说,只说咱们县里,不都是有家有口的,不还是照样玩?”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亏我刚才还可怜你。徐斌皱了皱眉头,说:“我和你们不一样……”
“有啥不一样的!”胡叔有些急了,“退圈,说得容易!你以为我没想过退圈?我不知道下了多少次决心!结果呢?”他叹了口气,“年轻时,爹妈成天训、骂,我也没改过来。后来结婚了,又被老婆骂,还是改不了。后来孩子们大了,孩子们又跟我闹——没用啊,凭谁怎么骂怎么说,都改不了啊。”
“你是天生的,我不是——”
“这跟天生不天生没多大关系。既然走上了这条路,就不可能回头了。”胡叔反驳。然后继续自顾自地说下去,“现在年纪一大把了,想找个合适的人,长期处下去——可是找不来啊。就算遇到说是恋老的,其实还不是冲着钱来的。上过几次当后,算是彻底死心了,想着无论如何也要戒了。可是不行啊。我又不缺钱花,为啥还要出去跑车?跟你说实话了,就是想接近接近那些来旅游的男孩子。就算跟他们啥都不干,也不可能干啥,就是光听听他们说话,看看他们的人,感受感受他们的呼吸,我这心里都舒坦不少。”
胡叔真有些焦急,甚至恐惧,就像一个溺水的人,紧紧抓住一个稻草作为最后的生命保障,可又突然发现那个保障,原来真是一根稻草。他有些悲哀了。难道徐斌,真的下定决心要回到原来的生活吗?那么以后,他,对徐斌,就只能远远观望,不能再亲近了?真要回到以前?
以前的胡叔对徐斌是有贼心没贼胆——不对,甚至连贼心都没有。两家是多年的邻居,徐斌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他对徐斌比对自己儿子还亲。自家孩子该骂就骂,该打就打,可对徐斌,他只有亲昵。但是,随着徐斌的渐渐长大,胡叔对徐斌主动疏远了。他怕自己抗拒不了内心深处的冲动,他怕自己的肮脏玷污了徐斌的清纯。他只是远远看着徐斌参军,退伍,娶妻,生子……
在他眼里,徐斌高高在上,可望而不可即。徐斌的优势,不仅在于年轻,英俊,强壮。更重要的是,徐斌的阳光,令久在黑暗中的他不敢直视。他刻意回避着徐斌,直到有一天,那个叫浪浪的孩子的到来,一切就都变了样。
从浪浪身上,胡叔嗅到了同类的气息。那气息令胡叔骚动,就如同苍蝇见了血,他本能地直扑了过去。他不停地围着浪浪“嗡——嗡——”打转,寻找着下口的机会。机会还没找到,他先发现了一个令他震惊的事实——徐斌竟然也是
同志
,而且,已经和浪浪好上了。
这意外的发现,让胡叔兴奋不已——本来是冲着一滴血去的,没想到发现一块大肥肉。瞬间,他发现,徐斌不再高高在上,而是就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他要出手,他要拥抱这个连做梦都不敢梦到的小伙子。他知道,他这样年龄的人,不能贸然出手,尤其还是向熟人出手,他要做的就是等待时机。
当浪浪离开布尔津后,胡叔知道时机已经成熟了。但是令他意外的是,先出手的居然是徐斌。不愧是年轻人啊,做事干脆利索。他感慨着,然后不顾天寒雪大,屁颠屁颠地去赴徐斌的约会。他觉得自己仿佛年轻了许多,他觉得那会是个难忘的美妙的夜晚。
那晚,确实令胡叔终生难忘,虽然并不美妙。他觉得,那原本令他着迷的东西,仿佛变成了一根杀人的刺刀,一次次的恶狠狠地刺穿自己。他无力反抗徐斌的强悍,只能默默地承受。那一夜,哪里是做爱,甚至连性交都不算,更像是报复。
事后,徐斌让他离开时的那种冷冷的语气,让他的心都冷了。怎么?像条狗一样被吆喝来,又像狗一样被轰走?心理上的羞辱感甚至超过了生理上的痛楚,还有一种羞辱更让他难受。他知道,经过这种方式的性交后,徐斌又高高在上了;而他,作为长辈的胡叔不复存在,存在的只是徐斌胯下的胡叔。
可是,身体上的痛楚还没完全消失,他就已经开始怀念徐斌的身体。小伙儿的身体是那么的年轻,那么的健美,那么的令他爱不释手!小伙儿的精力是那么的充沛,同性经验是那么的少,所以才会那么的粗鲁。所以当徐斌向他打听其他
同志
的情况时,胡叔心里一亮,何不把他们介绍给徐斌?几个人同时伺候这个猛男,自己的身体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事情发展的和他设想的差不多,胡叔很满意。这些年来,自己一直没有个固定的伴儿,连个临时的伴儿都没有。有了徐斌,他感到以后的“性福”不用愁了。可是现在,徐斌居然说要离开?胡叔不能不惊慌,不能不悲哀,“性福”的小鸟要飞走了。他不甘心啊。
徐斌看着一脸落寞的胡叔,知道谁也说服不了谁,索性不再纠缠这话题。
“胡叔,你说这会不会遗传?”
“不会!你啥意思?”
徐斌笑笑,“没啥意思。听燕子说,刚刚回来还带着他同学,长得还不错。”
“他们不可能!还说没意思,没意思的话你会说?”
“啊呀,胡叔,看你把我说成啥人了?不过说得也对,现在我也觉得自己非常不正常了,看谁都像。”徐斌笑了起来。其实他也不希望胡刚是同性恋,胡家已经有一个同性恋了,再出个
同性恋
的话,那日子就真的没发过了。
胡叔想了想,不太确定地说:“从他跟刚刚说话的语气、态度上看,很正常,看不出来……如果他喜欢刚刚,凭咱们这几十年的功力,那能感觉不出来?”他又极其肯定地说,“刚刚绝对不会,”他指指又探出头的燕子,挤出笑脸说,“恐怕以后你得给我叫点啥了。”
“啥意思?你说她跟你家刚刚?不会吧,她不是一直跟小警察联系着?”
胡叔笑了:“这俩人把咱们都骗了。他们见过几次面是不错,可是互相都没那意思了”
“这孩子,没那意思也不明说。我可一直想让那个警察当我妹夫,猛一换成你家刚刚,我还真适应不过来。”
两人扭头看着燕子,议论这她和胡刚的事。
燕子不知道他们在议论什么,但看得出来哥不会和胡叔出去。她缩回身子,坐回电脑前。骗谁呢,还说来客人去彩石滩?我哥不去,你怎么也不去了?你的客人呢?燕子对胡叔是满肚子的意见,只是碍于他是长辈,是胡刚的爸,才不好发作。
燕子的任务,就是盯住哥哥,不让他有出去胡来的机会。没办法啊,这年头,艾滋病泛滥,每个宾馆都放置了政府免费发放的安全套,但还是阻止不了艾滋病日趋蔓延的势头。同性性行为已经成了
艾滋
病传播的重要渠道,燕子不能不为哥哥的健康担忧。上午,要不是哥哥拿出了“中央一套”,她早就冲上去惊散这对家鸳鸯。
徐斌并没有猜错,胡刚的同学,杨志凌同学,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同性恋。只不过他喜欢的是三十岁左右的熟男,对胡刚这样的毛头小伙子们没兴趣,所以从没对同学们有过任何非分之想和异常举动;他自身条件不错,身边总是围绕着女孩子。所以,就连胡刚这接触过
同性恋
的人,也从没怀疑过他的性取向。
下午和燕子分手后,胡刚带着杨志凌回家。杨志凌说:“你女朋友很漂亮啊,怪不得你看不上学校那些女生。”胡刚得意地说:“那是。我的眼光能差吗?”杨志凌哈哈大笑:“那些女生追不上你,你猜她们咱们议论你?说你是同性恋。”胡刚苦笑:“现在这世道,腐女盛行啊。你跟我来这儿,她们还不知道咋说咱俩呢。”杨志凌搂住胡刚肩膀,说:“要不咱拍张合影给她们瞧瞧?”胡刚说:“你算了吧。她们要是认定我这个
同性恋
和她们的梦中情人成了一对儿,非把我撕碎不可。”
到胡家后,杨志凌热情地跟胡阿姨和胡奶奶打招呼,可是两位长辈的态度却怪怪的,似乎很不欢迎自己。当看到胡刚安排杨志凌和自己同住一屋时,她们的眼神更加不对头。自己和胡刚坐在房间说话时,两位老人不时的从房门口经过,有时还走进来看看,故意寻些话题说上几句话。杨志凌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直到吃晚饭时,杨志凌才终于找到了答案。
饭桌上的胡叔,游离的眼神不断瞄上自己,不停地对自己嘘寒问暖,亲切地有些过火。每当这时候,胡阿姨就有意无意地用筷子敲敲碗,同时胡刚会拉着脸往嘴里猛扒饭。胡奶奶不停叹气,后来干脆说吃饱了,放下碗筷起身颤巍巍地回房了。看到这一切,有着多年丰富
同志
经验的杨志凌还能不清楚个中缘由吗?
你太老了,胡叔,咱们没戏。杨志凌心里说,而且,就算要扶贫敬老……他看看身边阴着脸的胡刚,兔子也不能吃窝边草啊。
饭后,杨志凌随胡刚回房休息。看着胡刚那张不是很宽的单人床,杨志凌想起了胡阿姨的怪异眼神,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不由微微一笑。
胡刚问:“笑啥?”杨志凌说:“你说那些女生要是知道咱俩睡一张床上,会不会吃醋啊?”胡刚说:“你怎么变得和她们一样了?在学校不是经常睡一张床吗?”杨志凌笑嘻嘻地说:“那不是还有其他同学在吗?现在就咱俩,你说咱们要是不发生点啥
故事
,可真对不起那些女生啊。她们肯定已经把咱们配成一对儿了。”胡刚大大咧咧地说:“得了吧,我可对你没兴趣。”杨志凌故意叹息着说:“白担了个虚名。”
“上网不?”胡刚打开电脑,随口问了句,然后开始自顾自地玩了起来。
杨志凌看出他不是真心请自己上网,就躺到床上,摸出手机:“你上吧,我玩手机。”打开手机,点开“不撸弟”,他开始搜索附近的猎物。
人好少啊,而且没一个合适的。偶尔有几个条件差不多的,一看资料,还是好几天前在这里登录过的。杨志凌无聊地翻看着“附近”和“时间”里的
图片
,看到喜欢的就点开详细资料。
——找长久,约炮请绕道……屁啊,不约炮你上这里干嘛来了。
——瘦猴找胖熊……如今胖子越来越受欢迎了。
——不拒绝,不负责,不主动……这人真直白。
——假照无头照滚……你的头像还不是从网下下载的红人的照片?先滚吧。
——资料,照片绝对真实。路过这里,这几天在酒店,你懂的……这鸭子,不知道生意红火不?
下面的消息显示已经收到了好几条新消息,显然县城的通道中人已经发现他这块儿小“鲜肉”了。还不知道谁吃谁呢?杨志凌点看看,再看看发消息的人,没一个可口的,索性不回复。
他再次在“附近”里挨个查看资料。嗯……“猛男渤大”,这名字有几分诱人,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人其名。“32,180,75,1”,身材不错嘛。“你是我要找的人吗?”这征友宣言也挺有意思。如果这真是个不错的猛男,拿下他的话,布尔津也就来值了。杨志凌自忖还没有几个能抗拒自己的青春肉体, 该出手时就出手!于是,他瞄了一眼正在电脑前奋斗的胡刚,飞快地按着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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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09-2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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