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不稳定的17边形
离开学很近了,高跃宿舍的同学陆续回校,齐飞搬回他的寝室。齐飞整晚上泡在高跃的宿舍,很晚才回去,对其他同学说他们的父辈是同事,两人以前就认识。
齐飞生日过去几天的一个晚上,齐飞已经回他自己的宿舍,高跃洗完澡,出来发现齐飞又跑回来,神神鬼鬼地说:“高跃你有空吗?帮我去搬个东西”。高跃心下纳闷,跟他出来。在走廊上,齐飞掏出一封信给高跃。打开一看,是一封很拙劣的情书,大意是青春是美好的,字迹潦草,很难看。高跃草草掠过,反复看了两遍开头和结尾才看明白是一个叫靳水源的同学写给齐飞的情书。他抬头问:“靳水源是什么人”?
齐飞无辜地回答:“我不认识啊”,他紧张地问:“你说这个人怎么知道我是同志”?高跃嘴里胡说着安慰齐飞:“也许是个女孩呢”,不过那一笔狗爬样的字怎么也不可能是女孩,否则就太悲剧了。齐飞有点担心。高跃看他坐立不安,说:“他约你明天上午去花园见面,说明没有其他意思,就是想跟你交往。我来对付”。
高跃又草草看了一遍信。他知道齐飞主要是怕自己的性向泄露给认识的同学,给他分析:“你看这个人用写信的方式跟你联系,说明是个比较内向的,如果是我,直接就跟你见面了。这样的人只会比你更害怕别人知道他是同志,所以你怕他泄露,他还怕你泄露呢,我明天去花园,你不用出面”。齐飞听了这话,觉得确实有道理,感觉好很多。高跃其实心里没底,为了安慰齐飞,面上嘻嘻笑道:“你回去睡觉吧,这种愣头青、小感情我见多了,没问题”。
在花园里,高跃一眼就看到靳水源。还没正式开学,又是上午,除了高跃,花园里就对方一人,而且一看就在等人。靳水源鼻子有点塌,头发黑黑软软,翻成女式刘海垂在额头上。他比高跃高半个头,还没开口说话,举止就显出女性化。这加深了高跃先前的判断:一个腼腆的人。高跃觉得他有些眼熟,不过校园里眼熟的人很多。
高跃直接走过去,问:“你是靳水源”?靳水源看到高跃直接走来,有点手足无措,回答:“是”。高跃又问:“这封信是你写得”?靳水源老实地回答:“是”。高跃看靳水源看到自己很自然的样子,顺口问:“你认识我吗”?靳水源答道:“你是高跃吧”。
高跃愣了一下,心下暗自发火:难道这个人暗中观察齐飞很久,连自己的名字都知道了?但是面上和颜悦色地继续问:“嗯,你怎么认识我和齐飞的”?不过靳水源的回答让他心头一松:“前两天我去参加聚会,看到你们”。高跃最大的担心就是自己和齐飞在校园里露馅,听见是在聚会里碰上的,感觉好很多。他似乎想起来,聚会上确实有这么个人。但是当时高跃围着齐飞转庆祝生日,没怎么注意其他新人,尤其是没有吸引力的新人。为了保险起见,高跃故意试探说:“哦,我想起来了,你是老鬼边上那个人”。老鬼边上从来没人。靳水源的确很老实:“我不认识老鬼,一个人去的,就跟其他几个人聊天来着”。
高跃缓和下来,只要不是自己和齐飞在学校出事,在聚会上遇到人很正常。他看了看靳水源,这这个人说了会话,越发拘束。高跃问:“你认识我们,知道我们是一起的吧”。靳水源点头。高跃知道自己遇上了二百五:“那你还给齐飞写信”?!靳水源戚戚哎哎地说:“我也没想干吗,就是想跟他交个朋友”……他的信高跃和齐飞根本没细看,高跃也不想再多浪费时间,摆着大师兄的谱教训这个不知深浅的小辈:“以后你去聚会,如果对方是单身,随便怎么接触都行,如果别人已经有伴,很不礼貌”。靳水源委屈地解释:“我真的就是想交个朋友”。高跃看他实在不开窍,也很头疼,嘴上说:“交朋友,暗地里写信,是比较暧昧的做法,这次碰到我就算了,你以后小心啦”。
靳水源点头。过一会,居然还问:“那齐飞今天还来吗”?高跃佩服死了这个活宝,这么弱智怎么活到这么大。他恶意地盘算:要不要把他介绍小林、大鹏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甘栋也行,他们绝对在很短时间内能让这个糊涂虫认清真实的世界是多么灿烂。
高跃慈祥地说:“齐飞今天不来了”,他看靳水源还要分辨,坚定了决心,很恳切地为对方做打算的样子往外抛饵:“你想找朋友,‘我家’齐飞还小,不过我认识好几个不错的人,都很热情,你聚会上也应该见过,我可以给你介绍”。他心里暗笑:我多么善良,不打算把你推给庞家兄弟。高跃自以为老油条,一个把持不住尚且在庞家兄弟那里吃了大亏,这个小兄弟去,非得神经病不可。
轻易打发走靳水源,高跃回去和齐飞大笑。齐飞听到可乐处,忘了患得患失的滋味,开始神气活现地吹牛:“想不到我也有暗恋的”。高跃打击他:“烂白菜苍蝇爱,你看看你的Fans是什么人就知道自己是什么货了”。齐飞道:“切,你还一个都没有呢”。高跃心说:我确实没有暗恋的,全都成明恋了。转话题说:“其实很奇怪,看靳水源那个样子是个小零啊,为什么找你,怎么看我也是一号啊”。齐飞哼了一声:“事实证明,我的霸王之气满身,一看就是你老公”。高跃笑道:“你的王八之气好像只勾来一个神经病”。
齐飞又替靳水源耽心:“你说的那些圈子里的人可靠吗?我对他们印象不好”。高跃笑道:“我不过给靳水源他们的电话号码而已,他连你都不敢正面接触,怎么会主动给那些人打电话”。他停停又说:“不过如果靳水源继续去圈子聚会,早晚要会被某个胃口好的狼给吃了,他又是那种性格,希望以后不会出事”。他看齐飞担忧的样子,安慰道:“世界上值得耽心的多了,非洲难民没饭吃,你要不要关心?共产主义尚未实现,你着急不着急?你和我两个学生而已,去关心靳水源,他未必领情,还是照顾自己吧”。
讨论靳水源能不能、要多久找到伴侣的时候,高跃给齐飞算了一道题:找一个固定的好伴侣是多么不容易。假设随机找同志,每两个同志里面有一个超过平均水平、能看得过眼;每两个这样不错的同志里有一个看你也比较顺眼;每两对互相看着顺眼的同志能有机会多次来往;每两对多次来往的伴侣最终能固定下来。这么算下来,找一个固定伴侣,需要试16个人,加上自己,一共17个人。
齐飞大概想到高斯十九岁做的17边形,说:“我靠,17边形呐”。高跃心想:另一件事我没说,这个所谓固定的伴侣,又天知道能维持多久,这是个不稳定的17边形啊。
(53) 礼拜五的诗
开学以后,生活规律起来。齐飞的宿舍在这片学生宿舍区的边上,从他们的窗户可以看到礼堂的告示牌。周五,高跃给齐飞打电话:“你看看礼堂,今天放什么电影”?齐飞飞快地看了一眼,回来说:“>”。高跃琢磨:“这是什么狗屁电影?没听说过”。这时候听见电话那边爆发大笑,齐飞同寝室的外号老头的一个活宝大喊:“齐飞,你太牛了,四个字念三个白字,明明是>”。高跃也大笑:“齐飞你文盲啊”。齐飞不服气:“字迹那么草,谁看得清”?高跃忍住笑,问:“那你今天想去看‘李宝夺丘’吗”?齐飞脸面挂不住,叫嚣:“这个破电影有什么好看的”?那边老头不依不饶:“斯皮尔伯格的开山作啊”。高跃不想看到齐飞在别人面前太难堪,说:“那你晚上来我们这里打牌吧”。
下午宿舍没人,齐飞老早就过来跟高跃胡天胡地。高跃把门倒插上,在计算机里塞张AV的光碟,然后原型毕露,扑向齐飞。齐飞学习很快,入门短短一个多月就很老练,而且不断创新。
高跃宿舍一般相当保险,但是那天高跃和齐飞刚刚结束,还光着身子扒床上,大门的钥匙孔忽然传来哗啦哗啦的声音。两人大惊,赶快下床,高跃更是一个箭步直接从床栏杆上翻下去,手忙脚乱穿衣服。为了省时间,两人都只穿了外衣、外裤,内衣内裤往高跃的铺上一扔,把蚊帐打下来挡住。
来人打开锁,推了两下,发现反锁,开始叫门,是同宿舍的麻子:“谁在里面,再不开踹啦”。高跃单脚跳着穿裤子,嘴里答应:“急着奔丧啊,来啦”。他跑去开门,中途没忘和齐飞互相检查一秒钟,确认外表正常。
麻子进来,嘻皮笑脸笑脸地问:“大白天锁门干吗”?他大概以为高跃一个人在屋子里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进来一眼看到齐飞,愣了一下。高跃嘴里骂咧咧地说:“靠,吓死我了,差点把计算机砸了”。麻子顿时心领神会,鬼笑道:“你们看毛片吧”?高跃大模大样地说:“正看一半,你一弄门,怎么也关不掉,只好硬关电源”。麻子笑道:“我不是叫门了吗?我的声音你还听不出来”?高跃道:“万一你带个女孩回来呢”?
麻子是万年光棍,大概连女孩手都没碰过一下,不过他不再怀疑。高跃跟麻子胡说八道,吸引注意力,齐飞在一边配合默契,无声无息把剩的一点蛛丝马迹彻底抹掉。麻子吵着要看毛片,高跃由他折腾计算机。不过麻子很快大失所望。那部毛片是高跃随便拿的,男演员不错,女演员比较老丑。他看了一阵,说:“你们饥不择食,什么审美观啊”。高跃和齐飞相视而笑。
晚饭以后大肥和老八也回来了。看齐飞在,说:“小朋友又来了”?齐飞天天来,跟大家打得很熟,他在熟人面前飞扬跋扈,大家形成共识:“此人比高跃还黑”,一般以“小朋友”称呼之,也不知道谁先叫起来的。齐飞对这个称呼很不忿,但是甩不掉,连高跃都有时这么叫他,也只好认了。齐飞叫起来:“打牌啦打牌啦,不想打牌的滚蛋啦”。大肥整年如一日霸占着计算机打游戏,麻子、老八抢不过他,只好来打牌。自从齐飞来以后,他们的牌种从八十分升级到桥牌。高跃以前桥牌打得多,得罪邓庭青后很久不打,连规则都模糊了,正好跟着麻子、老八一起跟齐飞学一遍。
高跃和齐飞算是牌技不错,和麻子、老八岔开搭档。麻子还好点,虽然是初学,但是脑子比高跃聪明,还看了不少桥牌书,有攻有守。老八的水平明明很臭,偏偏乐此不疲,外宿舍有高手要来凑对,他就是占着位置不让,高跃无奈和他对家。果然,一副很好的成局牌,被老八冒叫成满贯,高跃压都压不住,连比划带使眼色也不行。齐飞当仁不让地加倍,上来就让高跃和老八连当两墩。高跃当明手,看着局面大坏,气不打一处来,指着老八的鼻子大骂:“我操你大爷”。老八打牌不行,斗嘴是行家,立刻反唇接上:“的屁”!然后得意地笑,意思是有本事你对着空气使劲吧。
高跃一时没有什么有力的回应,气呼呼地哑口。齐飞遇到事情向来无原则地站在高跃一侧,并肩子上。他看高跃哑巴了,替他出头,接口大喊:“股蛋子”。周围的人哈哈大笑,连打游戏的大肥都回头笑。其中高跃笑得特别开心。他和齐飞互相交换一个只有他们俩才懂的眼神。齐飞眼神的意思是:你操得开心吧?高跃的意思是:我才不要操他大爷的*蛋子,我要奖励你……
麻子夸奖道:“小朋友你的嘴巴太TM厉害了”。齐飞的嘴巴尖大家早就知道。他在高跃宿舍的成名作,是有一次很多人聚一起看电视,一个弱智的国产爱情武打商战军事灵异滑稽革命爱国科学广告片,里面的女主角,以高跃绝对中立的角度看,无聊加痴呆。到了一个牙酸情节,连满屋子精虫入脑的直男都骂声一片。方睿出言不逊:“这女的除了一身肉皮,实在没别的用”。齐飞一直一声不出,忽然高呼:“我可以用‘夹逼’定理证明这个女的弱智”。夹逼定理是高等数学里的一个定理,大意是如果X>Y>Z,而X和Z都收敛于A,则Y也必定收敛于A,大家都学过。齐飞用在这里,满屋皆笑。
那天打牌,齐飞的嘴巴也一直不闲。打着打着,他高呼:“我要紧逼了”,说着啪地打出一张大牌,得意地看着高跃。紧逼是桥牌的一个手段,大概相当于八十分里的强行掉主。高跃陷入两难,长考着没法决定怎么出牌。齐飞更得意了,嘴里唱起来:“我要紧‘逼’、紧‘逼’、紧‘逼’”,重音放在“逼”字上。大家都笑了。高跃没好气地回嘴:“你逼在哪呢?居然还有这个功能,要去学校申请给你单开个宿舍”。
去夜餐食堂吃夜宵的时候,高跃和齐飞买了饭单独出来。高跃问齐飞:“去网吧还是去教室”。齐飞想都不想:“去大教室”。
他们说的大教室,是教学楼顶层的画图教室,给机械系的人作图用的。因为作图逐渐计算机化,用老式作图板的机会很少,这个教室一年倒有300多天是锁着的。高跃老早就发现后门的玻璃缺了一块,如果翻进去一个人,可以轻易把门从里面打开。到了晚上,这是绝对安全的一个地方。外面漆黑的走廊里即使时不时有一两对野鸳鸯打嘴战,谁也不知道锁门的教室里会有对鸳鸳。
十几层教学楼的最高层,离月亮很近。高跃和齐飞面对面坐再一张很大的绘图桌两侧。很大的教室,他们怕引人注意,只开了一角的灯。他们坐在黑暗的一角。晚风从开着的窗子吹进来,很凉快。高跃拿饭盒打了点冷面,两份太多,他就打了一份,头凑在一齐一会就吃个精光。
吃完了,齐飞抱怨:“面条又涨价了”。高跃交钱的时候根本没注意价钱,问:“多少钱”?齐飞往后一靠,两只大脚丫搭在桌子上,对着高跃的鼻子晃,说:“sin(x)/x+arctan(x) ,x趋于无穷”。高跃笑道:“你知道我比你笨一点点,数学忘光了,直接说吧”。齐飞得意地说:“叫声好听的”。高跃绕过桌子,跟他并肩坐下,脚也翘老高,把椅子斜起来晃啊晃,说:“咱俩谁跟谁啊。告诉我吧”。齐飞坚持:“不行”。
高跃嘿嘿笑了两声,不再理睬这个话题,抬头看天上的月亮。淡云追月,普照大地,润物无声,公平无比。高跃知道,月球土壤超过60%的成分是玻璃,所以理论上,月亮是一个巨大的、球形的玻璃镜子,在清冷的天空寂寞地反光。地球上所有的悲欢离合,在每一个瞬间都可以对着这面镜子看到,只不过个人太渺小了,小到看不见。
齐飞也看了一会月亮,笑着转过头来对高跃说:“大诗人,又写诗呢”?高跃大言不惭地点头:“马上绝世名句就出来了”。齐飞道:“说出来我批评批评”。高跃道:“东西不能逼太快,好比消化的东西出来太快,叫拉稀”。齐飞大笑:“你好恶心”,又说:“就算是正常出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过了一会,齐飞又说:“跟你在一起我还真长学问,我也觉得月亮仔细看,真的越看越好看”。高跃接话:“怎么说”?齐飞说:“真简单啊,就是一个简单的球形,但是很好看,以前我学数学,觉得公式越复杂越美,现在想起来,其实短的公式也很简洁”。高跃夸奖他:“你正在往诗人这个伟大的领域发展”。
齐飞笑笑,靠在椅子背上,说:“也不好,我诗情上来,本来硬的,现在软了”。高跃扒过来,低声说:“这你就不懂了,有种诗叫淫诗”,说着用手去套弄。齐飞说:“吟诗要用嘴的”。高跃骂:“你没洗澡,休想”,又骂:“你怎么这么偷懒,一动不动的”。齐飞说:“我做诗不如你嘛”。
(54)减肥
齐飞长得清秀,不算很瘦,但是绝对不胖。他的下腹、*上有一点婴儿肥,*很光滑,高跃非常喜欢,看不够、摸不够。有时候高跃看齐飞穿着衣服,想起他衣服下的身体,走大路上都会冲动。大概高跃反复提及“婴儿肥”刺激到齐飞,一天,他坐在高跃的上铺上,腿搭在床侧的栏杆,脚在半空晃,忽然捏着在栏杆上挤压得有点显粗的大腿说:“从今天起,我要减肥”。
高跃很好笑:“你抽风啊,这不是很好吗”?齐飞低头,捏着自己的小肚子,说:“你看这里,肉都打褶了”。高跃叫起来:“你这么窝着身子坐当然要打褶,你看”,他在椅子上也把身体弓起来,“我小肚子上也有”。齐飞看了一眼,毫不动摇:“那你跟我一起减肥吧”。
吃饭的时候,齐飞坚持要去教室躲着,高跃哭着喊着都拽不动他去食堂。大马路上俩人又不能拉拉扯扯,高跃只好由他去。齐飞恶狠狠地警告高跃:“不许把饭带到教室去谗我”。高跃正有此意,被事先戳穿,只好作罢。
到了晚上8点左右,齐飞肚子开始长鸣,高跃坐在他旁边听得清楚,笑着对他说:“我陪你去夜餐食堂吧”。齐飞翻白眼:“你鼓励鼓励我行不行”?高跃点头:“我鼓励你,你饿着吧”。
过了一会,齐飞开始扭,匡地一声把不锈钢水杯弄掉地上,洒了一地水和茶叶沫,全教室自习的同学都吓一大跳。高跃看他饿得难受,又劝他:“要不你吃点水果?水果总没事吧”。齐飞没点头,但是也没摇头。高跃一看他松动了,立刻收拾书包,说:“我们去小卖部看看”。
齐飞嫌其他的水果贵,买了一个西瓜:“西瓜水多,涨肚”。两人回齐飞的宿舍,打开西瓜。这个时候西瓜已经有点过季了,不象当季的西瓜那么沙甜。高跃给齐飞开了半个,齐飞眼珠一转,又有了主意:“你把西瓜瓤都吃了吧,我就吃西瓜皮,瓤太甜了”。高跃又好气又好笑:“齐飞,你真的一点都不胖,吃点吧”。齐飞坚决摇头。
高跃无法,猛挖西瓜瓤,好在也算美差。但是拿捏必须很精准。如果红的留多了,齐飞就指责:“我这是减肥第一天啊,你好歹敬业一点,返工重吃”。如果挖得多了,把西瓜白也括下来,齐飞就眼巴巴地看着:“我一共就这么点盼头,还被你多吃一口”。高跃求饶:“我不是精密切削机”。晚上,俩人一个吃得饥火上撞,摇摇晃晃地早早上床睡觉;一个吃得肚皮溜圆,一夜跑N次厕所。
第二天中午,齐飞好歹吃了顿正常的饭。晚上又熬上了。不过有了经验,直接去先买西瓜。学校的商店贵,他们去校园边上的水果菜市场,颇有几个西瓜摊。一般西瓜摊的吆喝是:个大皮薄。齐飞、高跃两口子的要求是:个小皮厚。齐飞早就算好了,西瓜越小、皮越厚,皮的比重越大。他们在摊上挑挑拣拣,专门把摊主放在后面的小西瓜拿出来拍,一边互相嘀咕:“这个瓜皮厚”,“这个好像更厚”。卖西瓜的差点把他们撵跑。
小西瓜可以藏在书包里带上教学楼。他们又去顶层的大教室“包间”。吃着西瓜和西瓜皮,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齐飞西瓜皮下肚,有了点底气,开始问东问西:“那个圈子里的老姜,你以前跟他交往过”?这些事情只要齐飞主动打听高跃从来不藏着,反正嘴唇有两张,事情怎么说都在他,装出纯洁的样子回答:“是啊,那时候我什么都不懂,校园里也不认识人,遇到他”。齐飞说:“你怎么会跟他交朋友?我看他就不顺眼”。
高跃顺着他的话来:“我也不喜欢,不过当时就认识他一个而已”,想了想,又觉得亏心,岔开话题:“对了,你周末看不看礼堂的电影?林志颖演的”。齐飞不屑地摇头:“我才不喜欢他”。高跃挺喜欢林志颖,说:“林志颖确实弱智一点,但是还是有一两点不错嘛”。
齐飞嘿嘿一声,插话道:“一两点?是上面两点还是下面一点”?高跃忍不住哈哈大笑:“你可真能说”。齐飞口出妙语,自己也笑。高跃接着拍他的小肚子:“你这个小朋友真是一肚子男盗女娼”。齐飞嘿嘿嘿,得意地纠正道:“错,我是一肚子男娼女盗”。高跃哑然。
齐飞的减肥大计坚持了差不多一个礼拜。确实明显瘦了。他做了一根绳子,记好大腿需要减到的周长,天天量好几遍。高跃受不了,恳求:“求你正常吃饭吧,你真的不用减肥,在这样下去你没饿死,我先要发疯了”。齐飞反驳:“谁说我不胖?你看我的小肚子”。高跃说:“真的不大,你看我的比你的还鼓”。齐飞又说:“我*上脂肪多”。高跃都快下跪了:“谁*上没二两肉啊,你的才半两”。齐飞看高跃真急了,嘿嘿笑,说:“逗你的,我就喜欢听你说我不胖”。高跃乐了:“只要你停止发神经,我保证每天从早到晚说100遍你很苗条”。
周末的时候,高跃招呼周安、孟巍然等人小聚,庆祝齐飞减肥结束。听到齐飞居然节食减肥,大家全笑了。齐飞颇不好意思。令高跃抓狂的是居然还有人一本正经地打听减肥经验,齐飞遇到知音,大谈西瓜皮的科学。高跃看着俩瘦子凑一起发疯,无奈地和另一位苦命人摊摊手笑。
孟巍然这学期上一门数学课,教授前一年也教过高跃。高跃传授如何过关的经验。这个教授是个和蔼的老头,举止娘气。高跃和小孟给大家形容,满桌皆乐。周安的伙伴常山说:“我觉得他肯定是G,而且是铁零”。孟巍然说:“大学教授里G不少,我们系有一个教授看着也象”。这些人里面,周安最有担当,高跃理论知识最多最杂。高跃接口道:“早有统计数据,G的比例跟宗教、种族、职业无关,都是2%到6%的样子,要么怎么说G可能是基因决定的呢”。
齐飞忽发奇想:“这么说,本朝开国的时候册封了一千多个将军,里面有七、八十个是G”?话题一开,大家都来劲了:“这么说政治局里应该也有一个”,“算起来我们班应该有三个呀,我怎么看不出来”……高跃和大家笑。从此他看爱国电影电视,看着伟大严肃的面孔,就老琢磨:是不是这个人?
(55) 聪明反被书呆误
高跃班上有个叫郑光的围棋高手,初中的时候拿过市一级的少年围棋名次,下起棋来,称霸宿舍楼这一层的西半边。东半边有两个同寝室的高手,互相切磋得水平节节提高,郑光一般对他们采取不出头的战略。他更喜欢找高跃这样的半吊子凌辱,以获得高手的快感。
高跃偏偏喜欢跟郑光下,因为水平比郑光再高,就高太多了,高跃找上门被凌辱人家都不乐意。一天,齐飞下午推门来找高跃。宿舍里高跃正眉头紧皱,坐在郑光对面,对着一盘残局发呆,一条大龙眼看不活了。他还在打劫挣扎,但是劫材越打越少。郑光的高手感觉大大发扬,得意洋洋地指导后进:“哎呀,你老早走这里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要倒霉,但我就是不说,专门留到现在凌辱你”,说着,啪一声提走高跃一个打劫的棋子。
齐飞看了一会,说:“你们俩布局很差啊”。高跃下得没有了信心,正好解脱,抬头问:“你也会下围棋”?齐飞不屑地说:“当然会”。高跃站起来表示认输,说:“我怎么没见过你下棋”?齐飞道:“我们宿舍的曹雷,外号曹大元,经常跟我请教的”。郑光插话:“啊,你认识曹大元啊,他现在风头很劲啊”。齐飞抬起鼻子,大模大样地点头。
高跃暗自高兴,说:“那你跟郑光来一盘,给我报仇”。齐飞回答:“没问题”。郑光正在瘾上,自问跟学校级的高手曹大元来不了,跟曹大元同宿舍的来一盘也能沾点仙气。齐飞大咧咧地对高跃说:“你去一边端茶倒水”。高跃看报仇有望,心道:我家小飞真挣面子。笑眯眯地去麻子那里偷了点茶叶,弄了杯茶给齐飞。郑光看着眼热。说:“啊呀,你忘了给我端茶了”。高跃心说:你算哪根葱。嘴上说:“你的茶,等我晚上洗完脚顺便泡啦”。
齐飞平时嘻皮笑脸,但是坐在棋盘面前,非常有高手风范。眉如远山,眼睛低垂,平静地点了一个三三。郑光不知对方深浅,保守地占了小目。齐飞接着又占了一个三三和中点。高跃和郑光暗自点头:宇宙流。高跃心说:看不出小飞围棋作风挺硬朗。又想:郑光这个人逢强就弱,这下要吃亏。
郑光开始试探进攻,挂角。齐飞随手尖,顶上。这是正面开战的下法,高跃想:小飞下棋够狠的,连开局还没完就打起来了。郑光老实地按照定式往后跳一步。齐飞居然脱先!跑去挂了郑光的一个角,而且是从无忧角有子的一侧攻,完全没有道理的一手。高跃熟知齐飞的人品,心里开始有不好的兆头。郑光也看不懂,但是这个棋太无理了,他想了想,夹攻一手。齐飞爬了一子。此棋一出,高跃开始笑,郑光也知道面对面是什么人,开始放肆地盖。
再走几路,齐飞摆着常昊的架子下幼儿园的棋,眼看通盘一个子都活不下来,连基本的定式都不懂。高跃咬牙切齿地抓住齐飞的领子拷问:“你不是说你会下围棋吗”?齐飞无辜地说:“我当然‘会’下,我懂规则啊”。高跃瞪眼:“你还吹牛曹大元向你请教”。齐飞更无辜了:“曹大元向我请教数学作业,有问题吗”?郑光大笑,高跃恨恨地惊呼:“好厚的脸皮”。
齐飞下围棋不行是因为一点基础都没有。其他方面,他颇表露出名家风范的雏形。一个下午,高跃和齐飞光着进行原始运动。齐飞大模大样地叉开腿,靠着团起来的被子半躺半坐在床上。高跃那天对齐飞的身体兴趣很浓,埋头在下面卖力。他轻轻弹弹,笑道:“摇头晃脑”。齐飞没有反应。高跃忽然听到什么声音,抬头向齐飞看去,顿时气歪了鼻子:齐飞正拿着一本线性代数的课本看。高跃压上去,咬牙道:“齐飞” !
光溜溜的皮肤互相摩擦,齐飞笑起来,抱住高跃,说:“你不是说我越聪明你越来劲嘛”。高跃忍不住笑道:“你是聪明反被书呆误,现在把腿张开”。
晚上齐飞要回去打开水,跟高跃约好6点半见面,一起去教室自习。高跃等到6点三刻,看齐飞不来,打电话也不通,怕好位子被占光,想:齐飞肯定会去我们常去的教室找。于是先出发。偏偏他们常去的那个自习教室没有好位子,他只好到斜对门的教室坐下,通过打开的房门时刻注意齐飞来了没有。到了7点多,还没看见齐飞,他怕错过,跑到走廊上,又跑到窗口看楼下,没人。到了快8点,他觉得肯定是找岔了,索性起来在整层的教室都找了一遍,没看到齐飞,只好先回宿舍。
宿舍楼里这个时候比较清静,因为人一般不在,就是有人,也大多关上门看书或者游戏。走廊里灯光昏暗,穿堂风吹起来挺冷。高跃走到门口,惊讶地看见寝室门口的地上,昏黄的走廊灯下,冷嗖嗖、孤零零、凄凉地蹲着一个人,是齐飞,头埋在两个膝盖之间,一动不动。高跃叫了一声:“齐飞”?齐飞他抬起头,迷迷糊糊地认了一会人,说:“噢,你来了”。
高跃又惊讶又好笑,赶快开宿舍门让齐飞进去,问:“你怎么一个人等在这里,我以为你会去教室找我”。齐飞说:“电话坏了,我怕去错教室找不到你,反正你等不到我会回来,这不是回来了”?高跃看他说话一抽鼻子一抽鼻子,被风吹感冒了,埋怨他:“你哪怕门上给我挂个条子,自己回宿舍等我都行啊”。齐飞笑了笑:“我不是怕我前脚走你后脚来吗,就等下来了”。高跃抱着齐飞,想:这样聪明的人,这样憨厚的样子,大概只有我看得到吧。
那个晚上齐飞歇了一会,坚持要去教室接着自习。下自习早的同学已经陆续回来了,高跃陪他逆着人流去教室。齐飞是真喜欢作题。他高兴地跟高跃说:“我刚才等你的时候,心里想题目,觉得有两个特好的思路。以后我常来这里蹲着”。高跃笑道:“我找个机会把你们的抽水马桶砸了,让你蹲个够”。
他们下自习已经很晚,但是兴致挺高。在校园里转了一圈。高跃忽然问:“你毕业以后想干什么”?齐飞一秒都不想,回答:“当然是读研究生”。高跃问:“然后呢”?齐飞斩钉截铁地回答:“大学老师”,然后反问:“你呢”?
高跃愣了一下。他这个人没事就琢磨东琢磨西,但是个人前途这个大问题一直没系统地想过。他过了一会,慢慢地说:“我既然考了英文,就要留学吧”。齐飞追问:“你读完书呢”?高跃笑道:“其实我有时候特别羡慕不动脑子的生活,比如要饭的,每天躺着就吃饱了”。齐飞笑道:“你的志向还真不高”。
高跃继续做梦:“要饭嘛,流浪,我就从一个城市走啊走,走到另一个城市,吃饱了就看看帅哥,在城市中心的喷泉洗个澡”。齐飞也来劲了:“我也跟你一起去吧”。高跃说:“欢迎啊,我们一起要饭,一起吃,一起天南海北玩”。齐飞起哄:“先去南方,我没去过”。高跃道:“没问题,云南我去过,我带路”。他停停,接着说:“我察言观色的本领很好,可以练练算命什么的,一路走一路江湖行骗,看他天上神仙打架、朝起朝灭,我自在人间混日子”。齐飞说:“我来帮你做托”。高跃大笑,搂住齐飞:“好,你看上去这么傻,不怕骗不死不开眼的笨蛋”。
高跃非常喜欢和齐飞一起在校园散步、聊天。他能一直走到腿很酸、眼睛发困,但是仍然兴致勃勃。高跃从齐飞身上学到了一个品质:热忱。他看到齐飞如何把追求“无用的”纯学问作为一生的追求,这个追求是如此理所当然,齐飞从来没想到过还可以有第二种人生选择。
56) 找工作
高跃考完英文,跟方睿等人一起把成绩单、推荐信什么的早早搞定,一下子闲下来,除了成天折腾齐飞,忽然觉得需要找个工作垫底。那一代的大学生,前没有赶上动乱,后没有赶上经济危机,到处蓬勃发展,大学生数量又少,找个三千的都不好意思请客,六、七千以上的时有可闻。高跃拉着方睿兴冲冲跑到职业中心,人山人海,原来几个大的跨国公司同时来招人。高跃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古脑递了二十来封简历。
大概因为本科成绩不突出,只有几家要高跃去面试。其中一家公司做化妆品,据说是世界大品牌。高跃根本没听说过,因为面试时间冲突,他本想去另一家跟本专业相关的单位,后来谣传去面试有免费化妆品拿,他图个新鲜。到了地方一看,居然是一大屋子人笔试。题目是中文版的美式研究生入学智力试题,虽然不难,但是不熟悉套路的话冷不丁不容易答好。高跃一看就乐了。他刚玩命准备过英文版的这种题目,看着中文版份外亲切。两天后高跃接到复试通知,编号是002,也许是笔试第二的意思吧。
面试的那天高跃一身打扮得象小明星。齐飞早上亲自跑过来做鉴定。高跃打上领带,顾盼自喜。齐飞吵着要照张相。高跃跑到院门口,在门口的石头狮子边上站定,照了他这辈子最漂亮、最青春阳光的一张照片。照片出来,齐飞一叠声地喝彩:“好漂亮的 —— 狮子”。
复试在市中心的一个大饭店。高跃非常熟悉,就是他两年多前和刘帅一起的地方,和老姜也来过,是市中心最好的饭店。高跃进门,熟门熟路地在大堂找了个沙发坐着。过了一会,其他来面试的同学也陆续到了,其中几个面挺熟。面试官来得晚一些,都很年轻,顶多也就30多岁。高跃想:这些就是小林之流,给老姜那种人打工的,如果我去这个公司,也将是其中一员。
面试持续了几乎一天,前后五、六个面试官。高跃跟一般大学生比算是在社会上混得多的,跟他们聊天很愉快。来这里的人颇有几个是校友,话题不少。第一个面试官是个师姐,一路在电梯里说话的时候,高跃就觉得这是个大大咧咧的女孩。高跃跟她足足聊了一个半钟头,最后连她前男友在哪里工作、为什么最近分手都知道了。高跃很少跟女孩聊情感问题,而且是在这样一个奇怪的氛围下。不过他充分发挥好听众、会套别人话的特长,江湖骗子一样胡诌。同是曾经伤心人,他告诉师姐自己也失恋过,还特别告诉她自己的体会:男人都是靠不住的,自己照顾自己好一点。师姐看到他老气横秋的过来人样子,大笑不已。高跃心里好笑:我睡过的男人比你拉过手的都多,这才是我经验的冰山一角,都说出来吓死你。
后面的面试官都是男的,正规多了。午饭后下午的第一个面试官据说是这次来的头,三十多岁的师兄,挺帅一个大叔,用英文面试。高跃的英文在一般人里算好的,够用。大叔上来就板着脸问高跃怎么大学毕业了还看上去这么“年轻”,高跃笑了:“这如果是个错误,我肯定可以改好”。大叔也乐了,开始正常地问些老生长谈的问题,对高跃主持舞会的经历问了问。这是高跃唯一在组织方面的工作,他准备了一大套英文论述,可惜大叔只花了两分钟就开始问他别的。
说着话,他隐隐觉得大叔眼神不对,老是上下打量高跃全身,正常人很少这么干。可惜高跃不在主动的位置上,轮不到他主导话题,没法进一步试探。唯一一次机会,已经接近面试的尾声,大叔比较放松,听高跃说自己父母收入不高,问了一句:“你衬衫和领带很高级,问同学借的”?高跃心里一动,他本来面试就是来玩,半好奇、半冲动地回答:“不是,是以前一个师兄买了送给我的礼品”。他看着大叔地反应,遗憾的是什么都没有看出来。大叔面无表情,低头写了什么,抬眼看了高跃一眼,高跃赶快把视线移开。
面试结束的时候,大叔忽然用中文说:“你不应该去营销部,应该去生产部”。高跃愣了一下:“为什么”?大叔面无表情地说:“我觉得你的性格比较踏实”。高跃胡吹海聊一天,居然落了这么个评语,差点以为大叔在开玩笑,一时没有接话。大叔又说:“其实生产部的发展一点都不差,看你怎么干了,你要不反对我就替你把申请表改了”。高跃没反对的余地,只好点头。
晚饭的时候大家在饭店顶层的大餐厅吃自助。面试的同学有的放松下来,有的抓紧最后机会讨好面试官。高跃一个人对着窗外的夜景装酷,他也确实有点累了。不过没人理他。
这次面试,高跃体会到自己在圈子里混了两年多,社会气比一般同学重。平时在学校不觉得,出来去饭店、跟面试官打交道、甚至吃饭的时候就感觉出来了。他想:如果自己不留学的话,大概就进这样一家公司工作。以前辛苦学习的专业知识就都没有用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面试给了他一个刺激,让他切实感受到大学即将结束的气氛。他草草回忆着几年来的是是非非,琢磨:时间怎么象飞一样。好像激流漂流,想多看几眼沿途的风景,但是流水无情,不为任何人暂时停留,飞快地把人推向前方。来校园第一天向白喜喜问路的情景仿佛就在不久以前,而人生已经要进入下一阶段。
两天后高跃接到了进入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面试的通知。这次要去公司在魔都的总部面试。高跃快去快回,到了那里才知道营销部的竞争非常激烈,二次面试要唰掉几乎三分之二的人,而生产部根本没招满人,只要过了一次面试肯定被录取。其实初始工资也不差太多,高跃就这样无可无不可地得到了人生第一份聘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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